上午十一點半,私立醫院特護病房。

聶老爺子從重症監護室轉進了特護病房。他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暫時仍然沒有清醒的跡象。

梅姨和魏管家一直負責守護在病房裏,尤其是梅姨都熬紅了眼睛。

不過她穿着打扮很貴氣,細心地化了淡妝,說是聶老爺子醒過來看她穿的喜慶打扮精致,心情也許能好一些。

聶蒼昊終于帶着安然踏進了病房探視祖父,魏管家臉色有些複雜,梅姨則高興地拉着安然的手問東問西。

“我就說親祖孫倆哪能記仇,果然還是來了。”梅姨拉着安然,卻笑着對聶蒼昊說話。“老爺子最惦念的就是你,你來了保證他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聶蒼昊默然地注視着昏迷不醒的聶老爺子,似乎沒有聽到梅姨的話。

梅姨又将目光轉到了安然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輕聲地問道:“上次送你的那只玉镯子怎麽沒戴呢。”

安然有些歉然,解釋道:“來得有些匆忙,下次一定記得戴。”

“無妨,只要你心裏還惦念着我就知足了。”梅姨一邊說着,一邊又把腕上的一只赤金纏絲镯子褪下來戴到了安然的皓腕上。

“梅姨使不得……”安然連忙婉拒。“哪能接二連三接受你的貴重禮物。”

“不過是些俗物而已,如果你不嫌棄就是它們的造化也是我的榮幸。”梅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安然,“好孩子,別拒絕。”

安然還想再推辭的話也就咽了回去。她其實對梅姨的印象不錯,覺得她比劉美君更像一個合格的婆婆。

只是梅姨身份尴尬,沒有幾個晚輩把她看在眼裏。如果自己硬要推辭她的禮物,反倒會讓她難堪以為自己嫌棄她。

安然就彎了彎唇角,小聲地說:“謝謝梅姨。”

梅姨見安然收下了镯子,不禁目露喜色。拉着她問起了這些天過得怎麽樣,又體貼地問起小月保養得怎麽樣,有沒有傷到身體之類的話。

安然更暖心了,這才是一個做婆婆該有的樣子。可惜,梅姨不是她的婆婆。

聶蒼昊在病床前坐下,正在問魏管家一些關于聶老爺子的日常事情。

梅姨美眸閃動,悄聲地對安然提議道:“咱們娘倆許久不見面了,單獨說幾句體己話好不好?”

安然也覺得站在這裏沒什麽意思。再加上她對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實在沒有什麽感情,尤其對方還派了魏管家專程給自己安排了「安樂死」,她就更加對聶老爺子無感了。

她不想假惺惺地站在病床前充什麽孝子賢孫,就答應了梅姨的邀請,兩人一起離開了病房。

兩人離開的時候,病房裏似乎沒有人注意她們。正在跟魏管家說話的聶蒼昊似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繼續詢問聶老爺子的情況。

梅姨帶着安然來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親手給她泡茶。

由于聶老爺子醉心茶道,梅姨常年練出了一手好茶藝。她極認真地擺茶道,讓安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梅姨,不用這麽麻煩,随便泡壺茶就行了。”安然覺得梅姨是長輩,這麽殷勤伺候自己一個晚輩,實在說不過去。

但她又插不上手,畢竟自己并不擅長茶道。

梅姨擺足了茶道,終于泡出了一壺極品碧螺春,親手斟了一碗遞給安然。

安然忙雙手接過道謝,“你照顧爺爺已經很辛苦了,還要費這麽大的功夫泡茶給我喝……”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梅姨如此殷勤似乎還有後文。

“安然,我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梅姨吞吞吐吐地開口了。

安然放下了茶碗,微垂眼眸,輕聲地道:“梅姨有什麽話便說無妨。”

梅姨躇躊片刻,終于開口道:“蒼昊這件事情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他親自爆料,誰能想到他竟然不是擎宇……我真沒認出來,兄弟倆太像了,簡直像一個人。”

安然:“……”

這幾句話簡簡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窩裏,她深有共鳴。

“我也沒有想到老爺子竟然做出那麽無情的決定!他為了家族利益,為了能保全聶家的名聲,竟然要除掉你滅口……我一直在勸他,可惜人微言輕也為你說不上什麽話。好在蒼昊能護得住你。”梅姨欣慰地笑了笑。

安然咬了咬唇,擡眸看向梅姨,問道:“你知道擎宇去了哪裏嗎?你知道他現在哪兒嗎?他現在過得好嗎?他為什麽一直不回來……”

梅姨眸光閃了閃,略有些不自然:“傻孩子,你的問題這麽多,我要先回答哪一個呢。”

安然緊張地看着她,只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擎宇還活着嗎?”

梅姨眸光閃動,低聲道:“他應該還活着,不過詳細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孩子,你看我在老爺子身邊像個人似的,其實我什麽都不是,很多事情我比你知道的還少。”

安然相信她的話不假,畢竟一個無名無份的女人,就是給聶老爺子暖床的,很多事情根本沒有知情權。

“不過只要我能幫到你的,肯定不用多說什麽。”梅姨向她表态。“擎宇是個好孩子,他是這個家裏除了你之外唯一尊重我的晚輩。知遇之恩必須報答,我願意幫你一起查清楚他的下落。”

“真的!太好了!”安然聞言眼睛一亮,她終于找到了一個盟友。“我們應該怎樣查到擎宇的下落呢!他到底去了哪裏?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整個帝都圈子都翻天了,他為什麽還不出現……”

梅姨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指,垂下了眼睑,說:“有人不想讓他再露面了。”

“是誰?!”安然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她瞳孔地震,恍然大悟又怒火高熾:“是聶蒼昊……”

聶蒼昊現在擁有的一切原本屬于聶擎宇!他霸占了屬于聶擎宇的位置,侵吞了屬于聶擎宇的股權,他當然不希望兄長再回來跟他競争聶家繼承人的資格。

“噓,”梅姨左右看了看,小聲地警告:“小心隔牆有耳,被人聽見了可不得了。”

安然又憤恨又焦灼,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折磨得她幾欲發狂,幾乎又産生了暴力沖動。

她使勁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舉着椅子跑去砸聶蒼昊的腦門。

“他究竟對擎宇做了什麽……擎宇是不是被他害死了……”安然咬破了嘴唇,眸子變得猩紅可怕。

梅姨被她的模樣吓住了,忙解釋道:“你也不要把蒼昊想得太壞,畢竟是孿生兄弟,哪能真做出弑兄的勾當。他只是暫時不想讓擎宇露面而已。眼下蒼昊跟他二叔為聶氏的繼承權起了争執,叔侄倆打得頭破血流。如果擎宇這個時候再出現,局面豈非是更加與蒼昊不利。”

安然慢慢冷靜下來,眼巴巴地再次追問:“擎宇還活着嗎?”

“當然了!”梅姨似乎被她的執着給逗笑了,安慰道:“他只是腿疾未愈不方便露面而已。你想想聶氏的首席總裁怎麽可能坐在輪椅裏,太影響公司形象了。就因為這個才讓蒼昊暫時代任總裁職務的啊。”

安然稍稍松了口氣,抹了把額角的冷汗,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只要聶擎宇還活着,無論他在哪兒,哪怕海角天涯,她也要找到他!

“安然,”梅姨觑着她,幽幽地開口了:“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如果成了,也許你就能見到擎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