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晴好。

古緋一睜眼,愣了會,扭頭看到架子上搭着的白藍衣衫,驀地想起今個是貢墨第三場比鬥的開始,她腦子頓時清明起來,吸了口冷氣,朝門外喚道,“來人。”

卯時初,當古緋出現在司墨坊之時,早有身穿同樣顏色衣衫的師父在等着,那袍子都是一模的樣式,不太分男女,像古緋這樣過了前兩次比鬥順利進入第三場的,加上她也就不過才三名女子而已。

眼見古緋進來,另早有接觸的女子對視一眼,齊齊朝古緋而來,其中一绾高髻,顴骨頗高,唇薄的婦人笑着道,“古姑娘,安。”

對與自己和善的,古緋向來不吝啬好意,她同樣笑着颔首,“梅師父,來的真早。”

這一場比鬥,加上她只有三名女子,另外兩人,她自然也是有過了解的,面前這姓梅的師父,是一小家族的師父,技藝中規中矩,勝在受手上活很紮實。

“梅師父,那是最先來探消息的。”另一年約二十有餘的女子同樣笑道。

古緋側頭,第一眼入目的便是這女子被衣衫撐到幾欲爆出來的胸乳,緊接着是水蛇細腰,修長有力的腿,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子像是熟到紅透的蜜桃味道,叫人見了只得不斷吞咽口水。

杏眼微眯,眸底深處有沉色一閃而逝,這女子姓花,名茑蘿,來歷甚為神秘,連尤湖都沒查到什麽,就仿佛是因貢墨之事而突然出現在大京的一般。

那一手的技藝,古緋特意見過,有極強的個人靈性,且不同與大殷制墨師父的流派,瞧着陌生的很。

“原來是花師父。”古緋淡淡一笑,她一側頭看向梅師父問道,“梅師父可是探聽到了什麽消息?”

梅師父下颌一揚。帶着點些許的得意,“是有那麽點消息。”

她說着,豎掌放至唇邊神秘地道,“這第三場的比鬥。是在宮裏頭,一會就有人将咱們都接送到宮裏頭去,我聽聞,那些可能摘得冠首的師父,還會受到貴人的相邀。”

聞言,花師父露出吃驚的神色,她驚叫了聲,“宮裏?”

梅師父眼明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周圍的師父都看過來,她朝人讪笑幾聲。“閑聊,閑聊。”

古緋眸色微閃,第三場比鬥的地點,她之前就聽尤湖說過,左清也給她帶來過消息。且比梅師父說的還更詳細,她不僅知道是在宮裏,還知道此次皇帝會在比鬥之中,悄然過來觀賞,而且她這樣的制墨師父最好不要和後宮裏頭的妃嫔以及衆位皇子有所牽扯,指不定死的不明不白。

左清還特別提了又提,制墨便是制墨。要她不得有多餘的小心思,她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更知道在這種危機境遇之中,如何明哲保身。

是以,對梅師父的說法,她一點都不驚訝也不心動。不過她還是應景的露出意外之色,看着梅師父道,“梅師父,此事當真?”

梅師父點點頭,她頗為不滿地瞥了花師父一眼才更為小聲的道。“千真萬确。”

她正這麽說着,就見司墨坊的幾位名匠大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其中霍期上前一步摸着胡須道,“此次貢墨征選,将會在皇宮外殿的內務局,并由內務大人評判墨質好壞。”

“皇宮之中,戒備森嚴,規矩繁複,爾等只是匠人師父,切記不可随意走動,沖撞了貴人,老夫是保不住爾等,一切都需謹言慎行,老夫在這先行預祝各位榮奪榜首!”霍期說完,他一揮手,就有玄袍金邊的禦庭侍衛從外面列隊進來,緊跟其後的事幾個容貌姿妍的宮女和一隊紅衣小太監。

只聽霍期又道,“入宮不可帶婢女小厮,平日伺候自有宮女公公供爾等使喚。”

話音方落,一姑姑模樣的中年宮女最後進來,她穿着繡暗紋的宮裝,绾着雙刀髻,露出雪白的脖頸和鎖骨。

霍期連忙疾走幾步到那姑姑面前,拱手行禮道,“霍期見過蘇姑姑。”

蘇姑姑優雅地點點頭,她本就保養得當的臉上畫着淡雅妝容,眼梢不挑而翹,“有勞霍大人了,此次參加比鬥的匠人可都在這?”

霍期往後看了看,爾後眉頭一皺,回道,“還有墨家的師父沒來,其他的都在這了。”

蘇姑姑臉上厲色一閃,眉目就有不耐,“墨家?那個百年世家?倒是好大的架子,要這麽多人……”

然,她話未說完,就聽聞外面傳來一莺鹂脆聲——

“蘇姑姑見諒,卿歌來遲。”墨卿歌從外面進來,她今日穿着櫻粉華服,曳地魚尾的裙裾,珠翠烏發,膚若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巧笑,當真是美煞旁人,不管男女,皆晃神。

蘇姑姑眉頭皺的更深,她望着走進來的墨卿歌,上下打量了翻,沒表現出熱絡也沒過分冷淡,她一揮手,“每一名匠人分的一名公公。”

說着,立馬那一隊的紅衣小太監,魚貫散開,利索地各自站到為男子的制墨師父身邊。

蘇姑姑繼續,“每一名女子匠人分的一名宮女。”

站最前面的三名宮女,立馬低頭邁着小碎步,擇了梅師父和花師父身邊站,最後一名到了古緋身邊。

蘇姑姑一點頭,立馬又有一名宮女出來,到墨卿歌那頭站。

衆人分完,蘇姑姑身後都還剩四五名宮女,此次制墨的女子師父少,故而沒有分完。

蘇姑姑銳利眸光一掃,在看到古緋的輪椅時,頓了頓,随手一指差了個小太監過去道,“你過去。”

那小太監低頭應了應,到古緋身後和宮女站到一起。

古緋心知這是蘇姑姑見她身子不變,所以多分了個人給她,她笑着朝蘇姑姑點點頭,以示感謝。

蘇姑姑冷漠地轉頭,對禦庭侍衛軍中一隊長模樣的冷面男子道,“石侍衛,可以入宮了。”

那姓石的侍衛颔首,讓兩隊侍衛軍護在左右。一行人依次有條不紊地往皇宮去,只有制墨師父的貼身婢女或者小厮被留了下來。

苦媽是早給古緋做好了準備,臨走之際,趁所有人都沒看見的當。她将一小巧的荷包塞進那宮女手中,笑着讨好道,“老奴家姑娘從沒入過宮,很多規矩不懂,就拜托姐兒了。”

那宮女起先臉色一變,後擡頭一瞧,眼見真沒人看見,且她一捏那荷包,神色一頓,頗有深意地看了苦媽一眼。手腕翻轉間将荷包收了笑道,“媽媽放心。”

苦媽點頭,又轉向那小太監,同樣塞了東西過去,一模的話又說了一遍。

那小太監要比宮女更大膽。半點都沒猶豫,收了東西會,笑的眉眼都眯了起來,只讓苦媽盡管放心就是,還說比鬥之地只是皇宮外殿,不會有事的。

苦媽瞅着古緋被宮女推着輪椅走遠,她望了半晌。才轉身回了烏衣巷。

且說行的一路,梅師父瞅了墨卿歌好幾眼,實在沒按捺住,故意找墨卿歌攀話去了,花師父輕蔑一笑,她一回頭就瞥見古緋。當即煙波一轉,扭着水蛇細腰放慢腳步,特意與古緋并肩了才笑道,“聽聞古師父與那墨家的大姑娘可是姊妹?還在墨家過了十年?”

古緋表情淡淡,她高深莫測地擡頭看着花師父。“花師父,小女子很是好奇,自那日瞧了花師父的技藝,就覺陌生的很,怎麽瞧着都不像是大殷的流派傳承,不知花師父是出自哪家?”

花師父春風十指一挑,以手背掩唇,嬌笑道,“沒想讓古師父好奇了,我也對古師父的過往很是感興趣,不若古師父咱們先說好,這場比鬥之後,來一場鬥墨如何?”

古緋也起了點興致,她同樣笑道,“如此甚好。”

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後花師父瞧着梅師父與墨卿歌已經聊上了,便對古緋道,“看樣子,梅師父是有心與墨大姑娘一道,不知古師父是否願意同我一起?”

古緋眉梢一揚,她餘光看了看身後的宮女和小太監,意味不明地回道,“一起?花師父說的什麽話,我們制墨而已,何來一不一起的說法。”

花師父笑而不語,可古緋就是從她眼中瞧出了一些不能言說的東西。

不過兩刻鐘,過了護城河後,便能看見皇宮高牆,朱紅大門,高約數丈,并有身手更為厲害的侍衛軍把守。

蘇姑姑走在最前頭,她從袖中摸出腰牌遞上去後,有大太監上前來招呼,蘇姑姑示意石侍衛帶人繼續往裏走。

皇宮,自是古緋第一次來,其他的制墨師父也同樣如此,一入了宮牆,大多四處張望起來,古緋凝神靜氣,她雙眸直視前方,眉目安寧又冷靜,與她同樣鎮定有度的還有墨卿歌和花師父。

古緋分了一絲的心思在花師父身上,墨卿歌向來僞善,且最是隐忍,她能入皇宮而不亂,自是有非常的定力在那,而她,是心無旁骛,本就沒多餘心思,是以一牆一壁,在她眼裏并無多特別,可花師父,居然也能有如此氣度,還能從她眼裏瞧出無比的淡定來,仿佛這皇宮之色,她見慣了一般。

想着花師父的來歷不明,古緋頓覺此次的貢墨征選一事,變數頗多,不過這并不能影響她要奪得冠首的決心。

走在皇宮之中,宮牆與宮牆之前,有陰影投落,一半日光照射溫暖無比,一邊隐在深淺不一的影子之中,顯得陰寒。

古緋身後的宮女低頭,從進了宮門就一直在對古緋小聲的介紹,路過一殿,遠遠的,那邊有無數宮女圍在殿口,并不時傳來笑聲。

“那是九殿,是南齊質子九皇子在皇宮之中的殿。”宮女見古緋看過去,便解釋道。

古緋不動聲色,“南齊九皇子?不是逍遙王麽?我聽聞別人說,逍遙王在宮外有座逍遙王府。”

聽聞這話,那宮女一點都不奇怪古緋會知道,“姑娘有所不知,九皇子就是逍遙王,可這逍遙王多年以前就得了聖意,能有自己的府邸,這也是皇上對逍遙王的安撫之意。”

古緋了然,也就是說,逍遙王在外有逍遙王府,在皇宮內也有自己的殿宇。

她環顧四周,這會一行人雖入了宮,可也還在外殿行走,她遂問,“這還是外殿,為何逍遙王的殿宇會在外?”

宮女翹出古緋似乎對逍遙王頗有興致,便有意多說幾句,“那是逍遙王當年特意跟皇上要的,他說,他一質子,不便于大殷皇子相同,且因着自己容貌特殊,邊央了這偏僻的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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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昨天的斷更,阿姽還是想說明一下,昨天是阿姽這個國慶加班的最後一天,事就很多,下午六點忙完就急匆匆開車回了老家,一直沒時間爬上來,這也怪阿姽平時沒存稿的習慣,到老家後已經是*點了,吃了晚飯,就累斃了,本想碼一章出來,可是沒寫完就趴沙發上睡着了,今天也在老家,沒有網,所以阿姽這會是兩章一起用手機熱點更上來,明天晚上就會回家有網了,還會在家休息幾天,阿姽這幾天會多碼點存稿,如果明天上午沒更新,那就是晚上兩章一起更新,很對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