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跪下!

墨老夫人字字铿锵如雷霆之力,她松弛的眼睑下是精光畢現,帶着不怒而威的架勢,若是那等膽小的,只怕已經被吓的當場跪地求饒了。

古緋一向冷面冷心,她杏仁眼眸輕描淡寫地一掃墨長河,眼瞅着他旁若無人,半點都沒将墨老夫人那等話當一回事,便心裏有數了。

不讓她進門,想來個下馬威,她也就不進門了,就那麽在門檻外,溫言細語地道,“人證物證?我怎不曉得出去赴蘭後與大殿下的夏宴一場,回來就什麽都備齊了,花了不少心思吧?”

這麽說着,她看了看墨卿歌,想來在行苑,鬧出那麽一場,便是為了拖住她,好方便這邊墨老夫人的動作,畢竟銀庫裏那麽多的銀兩,想要神不知道鬼不覺地搬運出去,不花點人力物力豈是容易的。

“你還嘴硬?”墨二爺跳出來,指着古緋怒不可止,本來他一直觊觎族長之位,若是墨長河一直是族長那也就罷了,畢竟墨長河的手腕心機在那,他比不上,可要将這族長之位輪給半道出來的小輩,他哪裏肯服氣。

古緋一揚下颌,對身後的白鷺吩咐道,“去,将本姑娘的人帶回來!”

連自稱都變了,這像是個姿态,至此,古緋不懼墨家任何人,想要撕破臉,那大家就全憑手段比劃一場,看誰笑到最後。

“是!”白鷺大聲應道。她腳一跺,飛快地蹿至夜莺面前,手一帶。就将夜莺帶回古緋身邊,苦媽随後跟上,總歸古緋回來了,她也就無所顧忌,不用像之前,沒古緋的吩咐,一直不敢動手。

這等行事無忌。當即就讓墨老夫人臉色難看非常,古緋雖沒親自動手。可無異于已經是扇了一耳光過去,還是結結實實那種。

夜莺一到古緋面前就噗通一聲跪地上,她面頰帶紅腫,眸子卻晶亮非常。“姑娘,婢子給您丢臉了。”

古緋面無表情地從她臉上掃過,目光帶森寒的冷然,“可記得是誰動的手?”

夜莺點頭,她緩緩起身,手指墨老夫人身後一老媽子就憤怒地道,“是她!”

古緋冷笑了聲,她朝苦媽瞥了一眼,“哪只手打的就給本姑娘廢了!”

苦媽心領神會。她的拳腳功夫比白鷺更高深,且她身後代表的還是逍遙王,自然她來動手最為合适。是以,古緋話音才落,她人就已經如電般彈射了出去。

不及眨眼的功夫,衆人只覺眼前一花,緊接着就聽聞那老媽子的慘叫聲傳來——

“啊,我的手!”

溫熱猩紅的鮮血噴濺而出。墨老夫人離的近,也不知是苦媽有意還是無意。動作之間,那些血多數都濺到了老夫人身上,染了她一身的血腥味。

“啊,殺人啦……”

“救命……”

正廳之中驚慌一片,有那等沒見識的後宅婦人當即就暈死過去,墨老夫人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那只斷手在地上滾了圈,剛好就落到她腳邊,肉色被沾染上鮮血,那指頭還能看到在抽搐。

她深吸了口氣,滿口鼻的都是血腥味,差點沒讓她吐出來。

“老夫人禦下不嚴,這等刁奴,打殺了都死有餘辜,如今只是斷手教訓,算是本姑娘慈悲一回,饒她一條狗命!”古緋清冷透遠的聲音幽幽傳來,字眼裏的冰冷,透徹肌骨,仿佛從黃泉深淵吹拂起來的般。

墨老夫人緊緊抿着唇,她臉上的皺褶子深刻而明顯,厚重的法令紋,讓她看上去毫無半點慈愛,她既沒驚慌失措,也沒被這架勢給吓住,就那麽死死地盯着古緋,帶着深沉的怨毒。

還有一人紋絲不動,那就是墨長河,他甚至連神色都沒變一下,只看着一地的血,輕微地挑了下眉梢。

古緋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她雖坐着,氣勢半點不弱。

良久,墨老夫人開口了,她看着古緋,話卻是對着墨長河說的,“老大,這就是你看中的人?如此殘暴無良,怎可繼任族長之位?”

墨長河笑了下,他扭頭望着古緋,連眼底都是帶笑的,“一個下人而已,母親過了,況且兒子覺得阿緋做的很好,如此殺伐果斷,指不定才能在這有亂世之像的世間,讓咱們墨家再平安個一百年。”

聞言,墨老夫人眸色微閃,她緩緩轉頭看向墨長河,眼神銳利如鷹隼,“你當真如此想?”

墨長歌點頭,“兒子當然如此想。”

墨老夫人冷笑一聲,腕間佛珠嘩啦響動,她指着古緋就問道,“銀庫之事,如何了?府裏衆多下人可是親眼所見,是這丫頭身邊的人拿着鑰匙進銀庫,将現銀盡數偷走,如今府裏沒了現銀,外面的買賣要如何處置?”

哪知,墨長河渾然不在意,仿佛銀庫失竊一事在他眼裏就和今個天氣真好一樣稀疏平常,“沒了就沒了,咱們墨家歷代族長不是還藏了一筆金子在麽?取出來周轉就是了。”

“混賬!”墨老夫人這下是真怒了,能見她都被氣到渾身發抖,“你作為族長,豈能不知那是墨家到生死關頭才能取用的,如今并非那等時候,若是取出,你是想毀了墨家,你這個白眼狼的雜種,當初我就該一手掐死你了事,這麽多年,我就知道,你賊心不死,巴不得墨家敗了才開心!”

墨長河自曬一笑,他眼底的暗芒氤氲出沉沉暮霭,也不知墨老夫人到底是哪句話觸到了他的逆鱗,讓他整個人一剎就如尖銳冰山,能生生将人給凍傷了去。

他撩起袍擺,緩緩起身。有肉眼看不見的巨大黑影從他背後延展而出,化成戾氣湧動不休的巨獸,駭人的很。

“母親說的什麽話。兒子怎會有那等想法,”他聲音很輕,可卻帶出泰山壓頂的仄人感,“這墨家,也是兒子的墨家,既然母親不同意取用那筆金子,就當兒子沒提過。不過銀庫被盜一事,兒子覺得還是報到官府。讓府衙的人來查一查的好,指不定還能追回一些,要是晚了,可能就一個銅子都不剩了。”

“不用報官。”墨老夫人一口否決,她轉頭望着古緋,臉上有點鮮紅的血,衣裙上也有血在滴,就那麽詭異地露出了個笑,“我說就是那丫頭監守自盜,務須再查,只需拷問一番,自然能追回銀兩。”

“哦?”墨長河發出個意味深長的字音。

古緋看了會鹬蚌相争。她無心做漁夫,可卻偏生有人不放過她,她遂道。“老夫人這般覺得,那我還說是老夫人做的手腳,也有證據,不知老夫人又要作何解釋?”

“滿口胡言!”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加深,看古緋的目光像是看在個死人。

古緋淡然一笑,她一拍手。立馬人高馬大像是鐵塔一般的尤二不知從何處蹿出來,他向古緋一行禮。甕聲甕氣地道,“回禀姑娘,賊人盡數伏誅,請古緋發落。”

古緋點頭,她杏眼虛眯,素白的臉上睥睨又高傲,仿佛一覽衆山小的王者,“都是哪些賊人?”

尤二咧嘴一笑,“墨老夫人院裏的貼身婢女一位,還有幾位墨家死士,據那婢女交代,先是從夜莺那印了銀庫鑰匙的模子去,然後在坊間找匠人重新制了把鑰匙,趁姑娘不在的當,将銀庫的銀子盡數搬空,此舉皆是得了老夫人的指使。”

“銀兩呢?”古緋繼續問。

尤二臉上出現古怪的神色,“小的無能,還沒問出銀兩所在,那婢女就被死士給滅口了。”

聽聞這話,古緋轉頭看着墨長河道,“墨族長,阿緋覺得還是報官的好。”

言下之意,這事她不想摻合了。

墨長河臉上帶着驚奇的神色,他向墨老夫人問道,“母親,阿緋所說的,可是真的?”

墨老夫人從剛才尤二出現起,就心頭驚疑不定,此刻再被墨長河一問,頓時臉色鐵青,“黃口小兒,休得污蔑,來人,給我拿下!”

立馬就有身穿黑衣的死士從四面八方冒出來,簡直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看的墨家其他幾房的人一愣一愣,誰能想到,一個要死了的老婆子手裏居然還養着死士。

古緋接連冷笑,她曉得墨老夫人這是惱羞成怒了,“靠近本姑娘一丈以內的,雞犬不留!”

要比手段毒辣,心思狠毒,她古緋自問不輸任何人。

“嘭!”拳頭相接,就是一番衣袂飄動,刀光劍影。

尤二、苦媽、白鷺三人沖進死士之中,猶如狼入羊群,但凡是有一丁點挨近古緋的,皆被三人毫不留情的斬殺掉,正廳門口,不一會,就血流成河,屍體橫卧。

廳裏,幾房人臉色慘白,有膽小的當即就吐了出來。

古緋周圍一丈以內,幹淨非常,連半滴血都沒有,而一丈遠便如人間修羅道場,正是這種極致的反差,叫人看了心頭可怖,越發覺得古緋冷漠無情到殘酷。

眼見死士死的差不多,戲看的夠了,墨長河才悠閑地開口道,“母親,銀庫失竊一事乃大事,如今真相撲朔迷離,兒子覺得母親還是繼續在念慈堂吃齋念佛的好,兒子自然為還母親個清白,母親意下如何?”

輕描淡寫地就将墨老夫人給架空,且她手下死士還多數都被古緋的人給殺了。

如今這種境地,她哪裏還看不出古緋同墨長河是聯手給她下了套,估摸古緋去參加大殿下的夏宴,那也是一個局,等她入甕的謀。

“哈哈哈,”想到這裏,她大笑起來,手中佛珠一揚,嗤啦斷裂,噼裏啪啦地佛珠落了一地,“自然好的好,沒有法子能比這個更好了。”

墨長河一撇嘴,手虛引,“那就有請母親移駕念慈堂。”

“哼,”墨老夫人冷哼一聲,雙手背剪身後,她一步一步從廳中出來,與古緋擦肩而過之際,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奸猾的賤丫頭,別得意的太早,殊不知你這是在幫殺父仇人助纣為虐!”

(阿姽:繼續碼二更。)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