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華曼青在勤政殿,宣布了将秦真謀反一案延後處理之後,汴京的氣氛便進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華曼青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龍床前,陰劭元期間一直沒醒過來。
她替陰劭元掖好被角,有些哀傷地看着陰劭元那張瘦如柴骨的臉。這個男人雖然放蕩無情,但終究是她情窦初開時喜歡上的男人。如今看着他栽倒在其他女人的肚皮上,她的心裏就像是被千刀萬剮一般難受。
殿外又開始下起雪,撲簌簌地被寒風吹的四處飄蕩。
宋以真醒來的時候,便見一片銀裝素裹的場景。她攏好身上的黑色大氅,心裏擔憂秦真此時冷不冷?餓不餓?有沒有受刑?
一想到他孤身一人在那冰冷的牢籠中,心疼的糾在一起。
宮女算着時間推門而入,見宋以真面色蒼白的站在窗前,便收回目光,端着食物上前。
聽見動靜,宋以真轉身,走到桌前桌前,端起一碗姜伏龍肝湯喝了起來。就算此時沒有胃口,為了秦真和孩子,她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只有這樣,她們才有機會策劃以後的日子。
勉強自己吃了個八分飽之後,宋以真放下碗筷,站起生來背着藥箱子就朝外面走。
宮女不敢阻攔,只得小步跟在她身後。見她出了門,往帝王寝宮而去,便悄無聲息的退到了一旁。
華曼青一見她進殿,便急道:“陛下怎麽一直未醒?”
“他的身體太虛弱,昏睡的情況要維持兩日。”宋以真上前給他把了脈,将養元丹化開,用鼻飼管送進陰劭元胃裏之後,這才轉頭看着華曼青:“娘娘何時歸還我的丈夫?”
華曼青應聲:“陛下無恙,秦真自然無恙!”
宋以真扯了扯嘴角:“我要見他!”
華曼青目光落在宋以真臉上,面對她打量的目光,宋以真不卑不亢地回望過去。兩人目光相撞,眸子中皆是一片惆悵和冷靜。這大概是為情困者,才會有的眼神。很快華曼青收回了目光,讓侍衛将宋以真送去了天牢。
朝殿外走去的時候,一個宮女腳步匆匆地奔了進來,附在華曼青耳旁低語了一句:“娘娘,陛下病情走漏,已經傳到了百官的耳中。”
華曼青面色猛然一變,起身大步朝殿外走了過去。在越過宋以真身旁的時候,她目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轉眼走開。
宋以真如今算是被華曼青派人軟禁了起來,宮裏宮外發生的事情她一概得不到消息。但從華曼青離開的方向隐約能猜出發生了什麽事,她收回目光跟着侍衛朝地牢的方向而去。
因為下雪的緣故,地牢的溫度比地面上足足低了好幾個度。秦真依舊穿着一身單薄的囚衣,被鐵鏈鎖在鐵牢內。
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後,他的聽力比以往敏銳了許多。
聽見悠遠而近的腳步聲,他彎了彎唇,循着腳步傳來的方向望去:“以真?”
“是我。”宋以真站在鐵門前,惆悵笑道:“外面下雪了,我來看看你。”
秦真微笑朝她走了過去,恍惚地燈火中,他閉着眼朝她伸出手去。宋以真連忙伸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觸及溫暖,不似想象中的冰冷,卻讓她眉心緊蹙。
他又用內力将身子烘暖了才讓她握住,她癡癡地望着秦真那修長如玉的手。他本該是淩駕九霄的雄鷹,卻因為自己成了階下囚。
宋以真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忍哭含笑地将手臂上的披風搭在他肩上:“還冷嗎?”
秦真搖了搖頭,因為看不見,所以格外珍惜能觸摸她的機會。正遺憾不能擁抱她的時候,忽覺手上一空,已經沒了宋以真的溫度。
他心中慌亂,焦急擡頭:“以真。”
“我在!”
伴随着一聲輕語,投入秦真懷中的是溫軟嬌柔的軀體。他渾身一顫,緊緊地把宋以真抱在懷中,竟然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宋以真塞了顆藥丸在他嘴裏,這是她回去之後,為秦真特制的藥丸。如今只能用藥調養,他的眼只有出去之後再治。
苦澀的藥丸在舌尖打轉,秦真閉着眼,手從肩頭慢慢摸索到她的臉上。他用手撫摸着她臉頰的輪廓,摸到她消瘦的下颚時,手一抖,轉而将頭埋在她的肩頭,嘆息道:“你受苦了。”
“才沒有。”宋以真伸手拍着他的腦袋輕聲道,昏暗的燈光照映在她的臉上,帶着抹堅強的笑意:“只要你平安無事,這些苦我都可以當糖吃。”
秦真心中酸澀,唯有将她更緊地抱在懷中,才能将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消除……
宋以真在牢中只呆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被侍衛帶了出去。
秦真一直身姿筆挺的站在鐵牢內,傾聽着宋以真緩緩離開的腳步。腳步聲越來越遠,剛被填滿的心也漸漸空了起來。
宋以真走到盡頭,忍不住停住腳步回頭望他。
腳步聲一停,秦真便知道她舍不得離去。他面對着宋以真離開的方向,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意,學着她的模樣,淩空揮了揮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宋以真見狀,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用手死死的捂着唇,努力穩住踉跄的步伐,讓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平穩正常。
出了地牢,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轉眼就化成了水。
宋以真伸手抹了把臉,将紛亂的思緒抛在腦後。宋以真走後,前來關門的獄卒,有些眼饞秦真身上那件狐裘大氅。
雖然平日裏東廠氣勢淩人,但如今秦真已是階下囚。獄卒更是看過他受刑的狼狽模樣,又見他瞎了眼,手足具被鐵鏈鎖住,膽子頓時大了起來。
罵罵咧咧的上前要搶秦真披在身上的披風,手剛伸過去,忽然被秦真用內力震開。秦真全不似宋以真在時的溫和,神色暴戾簡直如惡鬼一般恐怖。他捏着領口,聲色俱厲地道:“敢碰我的東西,殺了你!”
獄卒被震碎了心肝,極怕又怯的吐了口血,轉瞬就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