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休整;
預想中的下墜感并沒有到來。
陳竹西半個身子垂在防水臺外,牢牢抱住了夏苑。
她一只手上還纏着繃直的床單。
陸啓銘感受到一只手臂上忽然卸了重力,下意識地狠狠往回一抽,這才借着夏苑纏在手腕上的部分,勉強又把她向內帶了一小截。
也就是這一小截,讓陳竹西來得及抱住夏苑。
不過說是抱,不如說是摁。
防水臺的棱角剛好卡上夏苑胸口。
夏苑一口氣沒緩上來,沒被喪屍咬死,差點被陳竹西摁死。
陳竹西喘着粗氣,驟然向反方向發力,扯得她胳膊生疼。
“你……你他碼的,擡擡腳我都知道你要放什麽屁,你腿呢?給老子擡上來。”
夏苑被她摁的喘不上氣直蹬腿,說話斷斷續續:“你他碼……放屁才擡腳……”
陳竹西氣得不行,故意半邊身子壓她後腦殼上。
“狗東西你死了算了。”
樓上陸啓銘看不下去了。
“你倆能不能先上來,你銘哥的肱二頭肌都快裂了。”
夏苑垂死掙紮,兩腿懸空不停地踢蹬着什麽,希望可以借到些力,讓自己成功上樓。
樓下的喪屍已經到了跟前,夏苑恰好一腳蹬上樓下那只喪屍,成功借力,把自己的腳搭上了防水臺的邊。
“上上上……上來了!陳竹西你撒手!”
夏苑的腳努力挪動,終于帶動了整條腿成功登陸。
此刻樓下已經陸陸續續滾來了五六只喪屍。
陳竹西扯着床單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癱在防水臺上的夏苑。
然後直接抄起手上的床單,圍着夏苑的胳膊肘綁了一圈,還打了好幾個死結。
“先給她拽上去。”
防水臺到二樓陽臺也就一米五多,單對單陸啓銘可以直接把人拖進來的水平。
夏苑拒絕了陳竹西把她「拽上去」的提議,單腳踩上窗臺,陸啓銘搭了把手,成功蹦進了陽臺。
等陳竹西也成功着陸,陸啓銘覺得自己也只剩半條命了。
“我錯了。”
夏苑看着閨蜜的臉色,自覺沉痛反思,嚴肅發表講話。
“我不該這麽消極,我不該不相信你們,我有罪。”
陳竹西同樣深知夏苑本性。
陳竹西不為所動。
陳竹西橫眉冷對。
夏苑等了幾秒,如預想中一般沒人開口,她嘆了口氣。
“沒有下次了。”
“我只是……覺得有些抱歉,之前在逸夫樓也是……”
夏苑在抱歉些什麽,陳竹西心知肚明。
但她不想開口說破,然後幾人再來一出姐妹情深、相互依靠、共渡難關的戲碼。
陳竹西委婉提示:“一小時前你剛在逸夫樓樓下抄起家夥,親自錘扁了一個喪屍的腦殼。”
陸啓銘想了想當時的畫面,又補上一句:“你知道人類的頭骨有多硬嗎。”
陳竹西對陸啓銘的上道很滿意,并決定親自給好姐妹的信心建立工程添磚加瓦。
“而且剛剛在樓下,陸啓銘踩着我上樓,我踩着水泥上樓,而你,踩在喪屍頭上回了宿舍。”
陸啓銘覺得陳竹西這話有點不太對勁,但他嘴都沒張開,就被陳竹西一眼瞪回去。
陳竹西接着煲雞湯:“姐妹,這要是本小說,你就是成長流大女主。”
至少至今為止,他們之中只有夏苑一個人親手殺過喪屍。
當然掉在樓下做口部運動的那位大哥不算。
“你平鋪直敘的說話方式讓我好不習慣。”
夏苑調侃了一句便重振旗鼓。
但心潮澎湃不到三秒就覺出不對來。
“但為什麽你們倆從頭到尾都沒怕過一樣啊啊啊!!”
陳竹西攤開手,上面還有幾個指甲印子:“誰說我不怕啊!那不是之前沒空陳情呢嗎!”
陸啓銘裹緊了不知道從誰那摸來的小被子:“我怕啊!我怕的都哆嗦了!我一直在哆嗦!”
夏苑崩潰:“你特麽零下五度穿皮衣能不哆嗦嗎!!”
感謝A大的耐造的電路系統,讓學生宿舍裏從來不缺違規電器。
陳竹西她們宿舍裏,鍋碗瓢盆樣樣不缺,連小冰箱都搬了一個回來。
當三人關上窗戶,隔絕了窗外喪屍們的嘶吼聲,喝着熱乎乎的雞蛋肉丸湯時,已經恨不得找個神來禱告兩句了。
陳竹西嘴裏嚼着從冰箱裏摸出來的,不知道誰買的肉丸,托着下巴輕聲道:“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夏苑抿了抿唇:“他們是開着車出去的,跑路肯定來得及。”
陳竹西宿舍裏有個家在A市本地的姑娘,家裏條件很不錯,成年之後就直接給買了代步車。
兩個宿舍加起來五個人,剛好是開着車去的市區。
萬一市區也出事了,跑還是沒問題的。
陳竹西點點頭,又喝了口湯。
“你們說,咱接下來怎麽辦啊。”
夏苑托腮:“我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是在夢裏,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陳竹西是個恐怖片愛好者,她咬着筷子回憶自己看過的喪屍片:“也不知道是咱這片倒了血黴,還是……”
陸啓銘摁亮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七點十一,樓下吵起來的時候大概五點半,爆發到現在還不足兩個小時,這麽點時間,如果爆發的區域是A市的話,國家調派的救援部隊還沒到咱學校也是可能的。”
“不管怎麽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夏苑掏出小本本,趴在椅背上開始動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喪屍是有聽覺的。”
“正常聽覺,沒有進化。”陸啓銘補充道。
“身體素質也沒有明顯進化。”陳竹西想到了那個在樓下,被他倆摁住的女喪屍,“大概就是正常人歇斯底裏的程度?”
夏苑點了點頭自顧自補充:“肉/體強度應該也沒變化。”
陸啓銘想了想夏苑是從哪兒知道的肉/體強度,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肉丸湯。
陳竹西忽然想起來宿舍樓下的那一幕,皺着眉道:“我猜,他們應該還保留有一定的視覺。”
夏苑恍然。
其實陸啓銘在爬樓的過程中,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卻還是被樓下的李媛媛發現了。
仔細回想一下,當時他們幾個的位置,确實是在路燈的照射範圍內的。
如果說,喪屍還保有一定的視覺的話,那麽被發現也就可以解釋了。
“那麽現在不确定的就是,他們是否還留有嗅覺。”
陳竹西想着她看過的各種喪屍世界觀設定。
“一般影視作品中的喪屍,對血腥味都會超乎尋常得敏感。”
陳竹西說着,忽然和夏苑一起嘆了口氣。
陸啓銘連忙岔開話題:“還有就是它們的傳染方式。”
“現在看來,被咬到應該是會被傳染的。那麽被抓到呢?被沾染到喪屍血液的物品傷到呢?”
“假設這是一種病毒的話,那麽它們離開人體後最多只能存活一個小時,當然這是按照常理來說的。”
陳竹西聽完陸啓銘的話,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萬一喪屍病毒不受科學管制,那我們以後還得更加小心。”
陳竹西說完又嘆了口氣。
“可千萬別有以後。”夏苑這會兒都沒完全平靜下來。
陸啓銘團着被子想了一會:“你們說,如果是喪屍病毒,那這病毒是怎麽來的呢。”
之前,陳竹西是親眼看着樓下的學長被咬後迅速變異的。
但逸夫樓下的那個女生,從她被咬到消失不見,中間至少得有兩三分鐘。
陸啓銘繼續做他的合理推測。
“假設,我是說假設,這病毒的傳播方式包括體外傳播。”
“那又怎樣才能讓整個學校,在差不多的時間,集體爆發呢。”
陳竹西回憶着在五樓窗口看到的景象。
“最開始的喪屍隊伍裏,有很大一部分是衣着完好,身上也沒有明顯傷痕的。加上目前我們所知的變異速度,和多點爆發的事态,應該不可能是一咬N,N傳N次方這種擴散方式。”
夏苑停下筆。
“你倆別說了,我有點冷。”
陳竹西沉默。
如果他們的推測是真的,那……只能寄希望于病毒來源于山裏,只有A大所在的大學城遭了秧,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個話題沒人想要繼續下去,陸啓銘也不再提了。
宿舍靠走廊的一邊是門,開門的那面牆的頂端有一排透氣窗。
陸啓銘幹脆找了個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窗戶底下。
踩上凳子,陸啓銘探出手機,從透氣窗向外看。
口字型走廊裏一片狼藉。
她們宿舍的隔壁,有幾間宿舍開着門,燈光從敞開的門口透出來,不用猜也知道裏面的人兇多吉少。
其實陳竹西他們的運氣不大好,他們系和隔壁數媒住在一層樓。
剛好都因為一些原因下午放假,大多數人都待在宿舍裏。
騷亂剛剛開始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都是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加上這片女生宿舍區附近就是第六食堂,大批人發現危險後的反應都是往宿舍跑。
于是不明所以開着門的同學,和受傷後驚慌失措的室友,加上一些進入宿舍樓後變異的喪屍,整個二樓走廊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