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喪屍夜行 中;

“逃不掉的……”陳竹西從沒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如此平靜。

他們能往哪裏逃呢?

往保護區的方向必然會正面撞上不少喪屍,夜間行車的動靜,足夠把周邊十裏八鄉的喪屍一個不落全部招來。到時候被堵住就是插翅難飛。

往反方向可能不會撞上大批喪屍,但卻會讓他們的燃油告罄。

他們要賭這裏還有第二個沒有被标識出的加油站嗎?

以現在的溫度,他們至少需要-20#,甚至-35#號柴油,才能讓車輛正常運行。

在冬季室外氣溫鮮少低于零下五度的江南地區,他們幾乎不可能從別的地方獲取到可以正常使用的柴油。

這樣的情況下一旦燃油耗盡,同樣十死無生。

“搬貨架,我們把車開進店裏。找一些有氣味的東西,消毒水,汽油,什麽都好,快!”

陳竹西的聲音不大,語速并不算很快,帶着令人驚異的安心感。

陳竹西上了車,試了幾次卻都沒點着火,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力氣。

陸啓銘按住她的手,分不清究竟是誰在顫抖:“冷靜,竹西,讓浩然哥開車,我們去找消毒水。”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聲音大不大了,店內的幾個貨架被移到兩邊,空出了中間的位置,貨架上的東西在移動的過程中嘩啦掉了一地。

李浩然依次将兩輛車倒進便利店中,車頭正對大門。

衆人把所有可能會有味道的東西拆開四處潑散,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混在一起散了一地。

穆亭用鋒利的消防斧割開了裝着84消毒液的塑料瓶,整瓶整瓶帶着刺鼻氣味的消毒水從車頂淋下去,那味兒大得叫人覺得呼吸不暢。

羅屹拿着那把贈品小匕首,挨個去捅飲料瓶,中間發現了放方便面的貨架,靈機一動拆了一堆料包,嗆人的胡椒味瞬間彌漫。

噴嚏聲此起彼伏,倒是讓衆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奇異地打破了原本凝滞的氣氛。

李東升捂着鼻子,百忙之中抽出兩秒,給羅屹抱了個拳。

夏苑不知道從哪找到了半桶紅油漆,用拖把沾着從員工休息室畫到大門,半點縫隙都不放過。

最後看看好像還有剩的,幹脆沖着透氣窗的方向用力一潑——

油漆剩的不多,透氣窗沒潑上去,冰櫃上倒是多了幾條凄厲的血痕,那油漆甚至還有順着玻璃蓋往下滑的趨勢,效果異常驚悚。

不過雖然驚悚,但像油漆這樣嗅覺攻擊力max,效果顯著又持久的東西,在他們目前能找到的物資裏算是首屈一指的。

要不是怕自己還沒被喪屍吃了,就先得點兒什麽絕症英年早逝,他們都想再多找幾桶把車也給改造一下了。

本真珍稀物資物盡其用的原則,夏苑把油漆桶塞進了一個小紙箱裏,又用陳竹西之前從迷彩箱裏撕出來的海綿塞滿了空隙,然後再将那個裝着油漆桶的小紙箱放在了門邊。

既能保證桶裏的殘餘油漆可以繼續發揮作用,又讓金屬桶不會因為意外發出聲響,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陳竹西看到夏苑的動作,才想起來還有聲音這茬!

她轉身沖進休息室,抱出了那張單人床上的鋪蓋,對正在四處潑灑一切他們可以找到的,有氣味的物體的衆人道:“把可能掉下來發出聲音的東西全部放過來吧!貨架直接放倒。”

沒有一個人應聲,大家的動作卻都很迅速。

陳竹西不知道是自己在顫抖,還是地面真的在顫動,她配合着夏苑清理貨架下壓着的雜物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卻又仿佛根本無法集中思緒去思考什麽。

羅屹小心翼翼避開那些驚悚的紅油漆攀上冰櫃,舉着望遠鏡觀察遠處的情況。

“很近了,不到一千米。”羅屹的聲音很低,說完,就用手中的黑膠布封上了那扇透氣窗,還細心地在窗口倒了不少劣質機油。

陳竹西在刺鼻的味道中看見了玻璃門的插銷,她蹲在地上磕磕絆絆地插上插銷,陸啓銘用店內找出的拖車繩,在門把手上纏了幾道。

好像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衆人一時間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陸啓銘伸手勾上了卷簾門的鎖扣。

陳竹西忽然輕輕按住了他的胳膊,陸啓銘看着她。

這道門一旦關上,他們就只能在這個小小的便利店裏等着了。

要麽平安過關,要麽等喪屍沖進來,把他們全部淹沒。

陳竹西也不知道,他們等來的,會是哪種結果。

她心裏猶豫,卻低着頭,什麽都沒說。

陸啓銘放下胳膊,将她虛虛地圈入懷中,卻很小心地沒有碰到她。

陳竹西擡起頭,只能看到他後頸上剛冒出的發茬。

“上車吧,戴好頭套。”陸啓銘轉身一把拉下卷簾門,随着鎖舌咔噠一聲,室內徹底陷入黑暗,連車上的後視鏡都被小心地收起,只剩陸啓銘手上的手機,泛着微微的熒光。

等到幾聲關門聲過後,那微弱的光也暗了下去。

随之而來的,則是地面愈演愈烈的震動。

緊閉的車門并沒有完全隔絕外界的刺鼻氣味。

落針可聞的黑暗中摻着陣陣令人眩暈的古怪味道,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仿佛就在自己的耳邊,如野獸般的粗啞低吼此起彼伏,讓人分不清自己究竟身處何地。

陳竹西的右手始終搭在點火鍵上,仿佛随時都要開車出發。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和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無論是在宿舍,還是在信息樓,又或者是今天上午的生死時速,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過。

因為她知道,從前那些都是困境,卻不是絕境。

可現在,她不敢确定了。

她不知道,一旦被發現,他們該怎麽活下去。

沖出去嗎?

從綿延幾公裏的喪屍潮中撞出一條路?可能嗎?

還是靠着身上這些粗劣的僞裝呢?

陳竹西想着,又開始後悔。

可能直接開車離開搏一搏,都要好過他們現在被困在這裏等死。

她自以為是的決定,有可能會害得大家喪命嗎……

一只手搭上了陳竹西的手背。

陳竹西猛地一顫。

別怕……

有人拉着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在她的手心寫下兩個字。

是隔着布料也擋不住的溫熱。

她茫然地轉過頭,她看不見身邊人的五官,黑暗中甚至看不清他的輪廓。

陸啓銘知道她看不見,卻在感受到她的動作之後下意識地對着陳竹西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會有事。

陸啓銘在她的掌心寫道。

他的筆劃很慢,卻很清晰,帶着無與倫比的堅定。

我們還要回家。

回家……

陳竹西忽然眼眶泛酸。

這個從災難開始,就一直被她回避的詞。

她想起他們曾經調侃,按這個降溫程度,如果是在家裏,喪屍怕是十分鐘就能被凍成冰雕。

卻沒人敢想,哪怕沒有喪屍的威脅,在極端低溫下,失去暖氣的人類又該如何生存。

陸啓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又接着寫道:回家看冰雕。

陳竹西被陸啓銘逗得胸腔微微一震,發出了一個無聲的笑。眼角的淚水還沒蓄滿就被震落,沒入衣領中了無痕跡。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陳竹西耳中只剩下了布料細微的摩擦聲,掌心的溫度熾熱。

有喪屍撞上了牆壁。陳竹西猛地收回手,整個人瞬間緊繃。

撞上牆壁的那一波喪屍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後面的喪屍壓上。

薄薄一層透氣窗玻璃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緊接着,屋頂也有了動靜。

可能是牆壁外堆疊的喪屍太多,讓後面的喪屍爬上了屋頂,密仄的腳步聲在頭頂響起,聲聲都踩在衆人的心髒上,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無數喪屍從天而降,把他們拆吃入腹。

而從四周走過的喪屍,似乎也因為屋頂的動靜,有了停下的跡象。

陳竹西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她聽見相撞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是爬上屋頂的喪屍,走到了另一邊摔了下去,砸進喪屍群中的聲音。

陳竹西提起了心,她的手已經搭上了點火鍵,并開始在心裏默默盤算他們往哪個方向沖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令陳竹西感到意外的是,屋頂上的喪屍摔了下去,便利店周圍逐漸緩慢的腳步聲卻又變得和開始差不多了。

喪屍沒有選擇繼續在便利店周圍徘徊,它們在繼續向前。

陳竹西在封閉的空間裏,努力分辨着外界每一個細微的聲響,試圖從這些聲音中窺探到喪屍的動作。

“篤篤……”

好像是有喪屍撞上了透氣窗。

細微的聲響沒有驚動太多喪屍,但透氣窗附近的幾只喪屍卻瞬間被這道特殊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篤——篤——篤——”

一陣規律的撞擊聲響起。

聲音并不大,可能是窗戶太小,也可能是窗外喪屍堆疊,讓撞窗的那只喪屍并沒有活動空間。

完全的黑暗模糊了時間的标刻,陳竹西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嗅覺已經麻木了,又或者是氣味真的已經變淡。

透氣窗那裏傳來的敲擊聲,在地面的顫動和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中并不明顯。

陳竹西想到早市裏賣西瓜的小販,能說會道的小販吆喝着把手上鮮嫩的瓜拍得嘣嘣作響,仿佛下一秒,那瓜就會不受控制地迸裂,伴着汁水四濺。

陳竹西聽見了夾在撞擊聲中的雜音。

緊接着,低悶的撞擊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玻璃間吱嘎摩擦的聲音。

透氣窗碎了。

作者有話說:

畢業禮物——屍屍探頭JPG;

感謝在2022-01-17 16:47:39-2022-01-18 16:49: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游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