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齊府來提親。

齊靖這回又想怎麽戲耍她, 把她接回去以便日日羞辱?

所謂“小人難防”。她方才還在懷疑蔡三娘,回府一聽齊靖竟然又有昏招。不必說,這小人必是那王八蛋無疑。

這親, 魏如青自是不會點頭。

蔣夫人不過是傳話, 自然照她的意思回話給了齊府。

齊府那邊便也沒後文了,頗有幾分莫名其妙。

生活一切照舊。

她每日陪阿蘭讀書寫字,練琴調香, 然後弄弄花草, 做做衣裳。

如此過了幾天, 平靜的湖面還是再次起了漣漪。不過,不是關于她, 而是關于兩位姑娘的。

那日午後, 一向舉止得體的孫君華,竟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屋子, “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彼時,魏如青正教阿蘭插花。

阿蘭被這聲關門吓得手一抖, 花刺紮進了肉:“嘶——你慌張什麽呀?!”

孫君華沒答,又去把窗戶關上。一聲碰撞的輕響過後, 她扶着窗扇伫立片刻, 喘了一口氣,方才轉過身。

那臉上的表情, 竟是十足的嚴肅和緊張。

阿蘭看呆了, 顧不得手疼:“到、到底怎麽啦!”

孫君華:“四皇子……”

阿蘭:“皇子?”

“……他來求親了。”

求親?魏如青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她這頭剛把提親摁下去,那頭,兩位姑娘的婚事倒被提了起來。

倒也不奇怪, 畢竟她們也都到了年紀,若非出了抱錯孩子這檔子事兒, 婚事只怕早已定下。

“我方才路過花園,躲在假山後面,親耳聽見他和父親說起此事。”

孫君華猛灌了一口茶,如是道。

阿蘭一臉懵:“啊?”

什麽四皇子,什麽成親……她什麽也不懂啊。這些字眼對她來說實在太遙遠了,半年前,她還天真的以為皇帝那麽大的人物,種地肯定用的是金鋤頭吧。

“這裏頭有、有什麽問題嗎?”

這問題可大了!

盡管門窗緊閉,孫君華還是不敢大聲:“四皇子有望奪嫡,将來說不準要做皇帝呢!”

阿蘭驚訝得合不攏嘴。

皇帝?

那嫁給他是不是有可能做皇後?不得了……這種事對她來說更遙遠。

孫君華嘆氣,為難地咬起嘴皮子:“可是……母親更傾向于六皇子,說六皇子德行好。而且,六皇子也有望奪嫡。”

阿蘭還是一臉迷茫:“怎麽又是六皇子,這麽大的事你從哪兒知道的?”

孫君華:“前陣子不小心聽到的。那次爹娘吵架,雖吵得克制,可也難免比平日聲音大些。”

兩姊妹有些不知所措。

魏如青幽幽插了句嘴:“這婚事啊,只怕還是國公爺說了算。”

兩姐妹聊天并不避着她。

孫君華認同,又往下道:“咱們外祖家與漕幫關系匪淺,九州大地的水運咱們都插得上手。四皇子提出聯姻,無非想要拉攏這層關系。父親看好四皇子,覺得他有魄力,又有能力,結親會是強強聯手。倒認為六皇子為人荒唐,不堪大用。”

阿蘭:“剛才不是說他德行頗好麽?”

提起這個,孫君華忽然噗嗤一笑,一時沖淡些許緊張勁兒。

阿蘭:“你笑什麽!”

“那六皇子确實幹了不少荒唐事——在菜市街和乞丐下棋,竟把頂好的羊脂玉給輸了,又跟手藝人學捏糖人兒,捏一個送一個……他結交朋友不論出生,不論貴賤。可他是皇子啊,丢的可是天家顏面!你說這荒唐不荒唐。”

阿蘭倒不覺得,哈哈笑道:“這不是挺好嗎,不擺架子。”

孫君華:“姑且算是仁德吧,可也沒見他有什麽治國之才。倒是人家四皇子,又是主持修堤壩,又是出京赈災,确實很有能力。”

阿蘭托腮皺眉,被說得分不清兩個皇子誰更好些。不過,怎麽着都輪不到她來挑人家皇子。

“嫁人還是得看人品,再有本事,與你又有什麽幹系。”魏如青冷不丁說了這麽一句,“齊靖難道還不夠有本事,我又過得如何了。”

兩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吱聲兒了。

見兩人都把那臉繃得緊緊,魏如青噗嗤笑了:“過來人說兩句經驗之談罷了,不必太當回事。”

孫君華咬了咬嘴唇:“現在的問題不是嫁誰好,而是……”她扭頭看了看阿蘭,眼裏藏着糾結。

誰嫁?

通常來講,長女嫁了,才輪得到後頭的姊妹。阿蘭排在前頭,自然要先定阿蘭的婚事。況且,為了彌補那十幾年來的虧欠,婚事上絕對不能委屈了她。

倘若闵國公當真看中了四皇子,這麽好的夫婿,多半要配給阿蘭。

可按蔣夫人的意思,阿蘭剛找回來,在家的日子太少了,規矩也沒學全,多半想要多留一年半載。

但若四皇子急于聯姻,不願等阿蘭,特定了二姑娘也是可能的。

阿蘭抱住腦袋,略感崩潰:“我不想嫁,我連家裏的規矩都沒有學好,嫁給一個皇子,我的天啊……指不定還要鬧什麽笑話給人看呢!”

孫君華抱着茶杯,低垂眼眸盯着杯子裏的水,半晌都沒有說話。

阿蘭一把拉住孫君華的手:“還沒定吧,是不是!”

孫君華:“……這種事,自然不會定得太快。”

阿蘭:“我要跟娘說去,我不嫁!”

孫君華抿了抿唇:“那你要好好說,別急。還有,別提四皇子,你就說……就說你想親手給母親做衣裳。”

阿蘭歪腦袋:“為什麽?”

孫君華:“以你的手藝,光是裁剪縫制少說也要一個月,加上繡花,半年都打不住。娘巴不得你與她親近,如此便更舍不得你,自然會想方設法多留你在家一兩年。”

阿蘭:“對對對!還是你有辦法,我現在就去!”她眼裏亮了光,說着就往外跑。

孫君華:“帶上軟尺,別光說呀。”

阿蘭忙不疊去找軟尺,很快收拾妥當,回頭見魏如青花還沒插完:“我去啦,姐姐!”

魏如青:“嗯,去吧。”

阿蘭打開門,叫上蓮兒,着急忙慌地找蔣夫人去了。

“咔嚓。”魏如青剪短花莖,開了個十字口,将之輕輕插|入瓶中。

然後,掀起眼皮。

孫君華被她盯住,不由地打了個哆嗦:“……魏姐姐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魏如青:“沒什麽。阿蘭自己不想嫁,這不正好成全你。”

孫君華局促地低下頭:“我……”

魏如青轉了轉花瓶,笑問道:“好看嗎?”

孫君華:“好、好看。”

魏如青微笑着:“那我再插一份,給姑娘送去穆清院。”

孫君華慫恿阿蘭暗裏拒婚又有什麽錯呢,誰還不是為自己考慮。

她自己想定四皇子,故意把不拘小節的六皇子講給阿蘭聽,阿蘭天性愛玩,對比之下自然不喜歡那四皇子。

魏如青能理解她。可話又說回來,希望那個“小人”,不是孫君華。

阿蘭打蔣夫人那裏回來,一有空就忙着做衣裳,可認真了。碰巧魏如青也在給表哥做,兩人時常湊在一起弄針線。

蔣夫人來看過一次,見阿蘭用心得很,別提有多高興。

如是過了幾日,魏如青手上缺了線,挎了個籃子出門去買,回來的時候順路給阿蘭買了她喜歡的香噴噴的肉包子。

回到維桢院,正要進去——

“表妹!”

魏如青回頭一瞧,微瞪了眼睛。

那樹蔭下的斑駁光影中站着一個人,修長的身量,幹淨的五官。

江宗平換了身嶄新的青衫布衣,微風輕拂着衣擺與發絲,叫他看起來更添了一分清俊。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