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西顧深吸一口氣, 冷靜了下,然後蹑手蹑腳地走開了。
他很難堪。
盡管他明白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是起始于他的一時興起和居心不良,他打從最初就沒抱有對樂茕茕負責的心态, 也知道她是個手段高超的女人, 但還是一步一步地落入她僞裝清純的陷阱裏。
漸漸地,他都忘記自己的初衷了。
經常單純沉迷于跟她在一起時的快樂有趣。
樂茕茕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他現在完全搞不懂樂茕茕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就算再深思熟慮, 也會被打亂計劃。
甚至連剛才這一句話, 他都在思考, 難道樂茕茕是故意讓他聽到的嗎?假如是故意的, 那目的是什麽?在故意馴服他嗎?偏偏又是用這樣天真傻氣的語氣說出來的,像是毫無心機。
不過, 說到底。
他為什麽會難受啊?他不是也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嗎?
唉,他現在也說不清了……
尤其是在來過樂茕茕家以後,見過她的父母親戚, 知道她是在這樣一個充滿愛的環境裏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再讓他做玩玩樂茕茕的事, 他自己先覺得過意不去。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輕浮風塵了, 她好像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不, 也不普通。
在他心裏, 她跟別的女人都不一樣。
等寧西顧回過神的時候, 自己已經一氣兒進了廚房, 正在洗碗的樂爸爸看着他, 愣了一下,問:“……有什麽事嗎?”
寧西顧尴尬,想了想, 幹脆說:“叔叔,我來幫你洗碗吧。”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好,想來想去,要麽還是裝傻吧?難道要因為莫名的惱火而不告而別嗎?那是男朋友的權力吧?他又不是。
平靜分析利弊的話,發作出來,只會讓他好不容易重新刷上去的好感度又清零。
樂爸爸:“……我自己洗就好了。”
寧西顧堅持說:“我來,我要在你們家白住兩天,不幹點活我過意不去,讓我來吧。”
樂爸爸很想拒絕,但寧西顧看上去一點也不冷靜。于是默默地讓開:“那你洗吧……”
寧西顧不光把他們家的鍋碗瓢盆都收拾了,還越收拾越起勁,還跟強迫症似的按照大小顏色順序擺放得整整齊齊,要不是他攔着,恨不得把油煙機都擦一遍。把樂爸爸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還真是個手腳勤快的小夥子啊!
他瘋狂地忙活一通,終于覺得胸口堆積的郁悶消散了一些。
這一整完,差不多可以做晚飯了。
寧西顧說:“叔叔,讓我來做晚飯吧。”
樂爸爸欲言又止。
正好樂茕茕下樓了,看到寧西顧在廚房還自告奮勇要做飯,她相當鼓勵,說:“讓他做嘛。他做飯很好吃的。”
說着,樂茕茕還很是熟練地點起了菜,都是寧西顧先前做過,她也誇過好吃的幾道菜。
樂茕茕自己也沒注意到,她在父母面前不自知地在顯擺寧西顧。
就想讓寧西顧被誇獎。
假如寧西顧被誇了,那她這個“主人”也顯得眼光好啊。
樂茕茕跟沒事兒一樣,像是壓根沒說過玩玩他的話,理所當然,頤指氣使,她一臉嘴饞,張口就給寧西顧戴高帽:“寧大廚,給我做嘛,你做得真好吃,我還怪想的。”
寧西顧沒辦法拒絕她,又對沒辦法拒絕的自己感到生氣,還因為被樂茕茕需要而感到一絲絲高興。
他自覺地在心底給樂茕茕找補:剛才我只是聽到了只言片語,說不定是有什麽誤會吧?本來一句話就該結合語境去理解啊,我不應該就這樣對樂茕茕下定義。說不定她只是因為太害羞了,才說出這樣的口是心非的話。樂茕茕是個笨姑娘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如此想着,他愣愣看着樂茕茕好幾秒。
樂茕茕納悶地問:“你愣着幹什麽啊?”
寧西顧說:“在想你……在想給你做什麽吃。”
寧西顧開始做飯。
樂媽媽過來看了一眼,看刀工不怎麽熟練,但勝在還比較認真,做出來确實有模有樣,比樂茕茕那糊弄糊弄的廚藝要好多了。她還想,在做飯做家務方面,寧西顧大男子主義沒那麽嚴重,就這一點,寧西顧是比樂茕茕前頭交往的那個男朋友要好多了。
樂茕茕擠在廚房,拿着個手機拍他。
寧西顧回頭無奈地看她兩眼:“別拍我做飯了,等下不小心油濺到你了怎麽辦?”
又突然腦子一熱,冷冷地說:“再說了,你拍了也不會把我剪進你的vlog裏。”
說完,寧西顧自己先愣住了。
樂茕茕也愣了一下,想,寧西顧居然在乎這個啊?
她哼哼兩聲:“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剪進去?”
寧西顧閉上嘴,心弦又被她不知道是不是開玩笑的話撥亂,他不由地想:樂茕茕說的是認真的嗎?還是在戲弄他而已?
但樂茕茕能說出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已經是特別的訊號,讓他覺得一下子緊張起來,手心要冒汗。
上回樂茕茕說他只是小白臉而已,那現在他的地位上升了,所以她甚至考慮讓他入鏡她的生活vlog了?
于是寧西顧乖乖被拍。
他第一次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外形,他今天看上去還好嗎?現在他在鏡頭裏是怎樣的?夠帥嗎?視頻放出去以後樂茕茕的粉絲會稱贊他們般配嗎?
樂茕茕還拍個沒玩了。
晚飯拍了,去玩玩煙花又拍。
但這次是寧西顧拿着相機給樂茕茕拍,樂茕茕跟一群小朋友一起在玩煙花,都是些比較安全的小煙花,她還要挑個景,做作地擺拍一下。
寧西顧早就不是第一次給樂茕茕當攝影師了,拍多了,他都拍出經驗來了,知道拍哪個角度更好,能把樂茕茕拍得更漂亮。
拍完,樂老板還要驗收他的工作結果。
表示很滿意。
樂茕茕一邊揮着仙女棒,一邊往回走,哼着歌,說:“要是視頻發上去收益好,我到時候給你分成了,也省得你成天覺得我是黑心老板。”
寧西顧也不知怎麽回事,大概是因為郁悶了一天,一個沖動,脫口而出地說:“不用給我分錢,要是視頻受歡迎,你能不能獎勵我,再親我一下。”
樂茕茕停住腳步。
她轉過頭,仰起,看寧西顧,寧西顧也低頭看她。
夜色掩飾了樂茕茕的臉紅,但一雙眼眸仍明亮,她沒好氣地說:“你得寸進尺是吧?”
寧西顧真是奇怪了,他長得那麽高大,以前明明偶爾也能壓制住樂茕茕,現在卻在這個嬌小的女人面前沒法硬氣。而且并非出自于他計算而是沖動的情況越來越多,跟迷了心似的。
寧西顧說:“……你要是不願意,你為什麽願意被我親?”
樂茕茕看見寧西顧像是在煩惱,一副想高興又不敢高興的樣子。
樂茕茕更覺得要臉紅了,直想罵罵寧西顧,讓他閉嘴別說了。
回憶一下,她也不知道當時怎麽就默許了。
她自我感覺,大概還是因為色/迷心竅……
正想着,寧西顧傾身下來,靠近她,她手中的煙花棒正好燒完了,她想躲開,卻被寧西顧攬腰抓住,把她整個人一下子靠近了懷中。
樂茕茕慌了一下,但她擡頭一看寧西顧的臉,實在是太英俊,又讓她一時間忘了語言。
并非狎昵。
寧西顧只是把她抓近,像怕她逃掉,迫使她正面回答問題,在很近的距離停下,在她要拒絕的前一刻放手。
樂茕茕耳朵尖都紅了,還以為會有強吻情節,她其實不是很抗拒……寧西顧被她惹毛了,意有所指地說:“樂美麗,我現在完全搞不懂你對我究竟是什麽想法。我總覺得你有一點喜歡我了,但是下一秒你的回應又會讓我覺得我在自作多情。”
“假如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默許我親吻你;假如你喜歡我,為什麽現在又不許了。”
“你要是只是玩玩我,你倒是玩啊,你也沒有玩我,你只是想讓我給你做廉價勞動力,你就不覺得很浪費嗎?”
特別是寧西顧在說最後一段,說到“玩玩”的時候,她不由地心尖跳動。
但是樂茕茕還是抓住了重點:“你叫我什麽?”
寧西顧故意踩雷區:“樂美麗。”
樂茕茕炸毛:“你再叫一遍?”
寧西顧毫不怕她,說:“樂美麗,我叫的就是又虛榮又做作又可愛的樂美麗,我在跟她說話。”
寧西顧被她這忽冷忽熱折騰了一天的一肚子氣一口氣全都發洩出來了。
他現在覺得爽快多了。
樂茕茕又生氣又羞窘:“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給你幾分顏色你就敢開染坊,我準你親一下怎麽了?需要這樣嗎?那是你的初吻啊?”
寧西顧斬釘截鐵:“是。”
樂茕茕語塞:“?!”這是寧西顧的初吻嗎?騙人的吧?
趁着樂茕茕發愣的空隙,寧西顧乘勝追擊。
在這時刻,其他東西他都想不進去了,他一心只想把樂茕茕拿下。
“樂美麗,你解雇我吧。”
樂茕茕完全傻眼了,但是,在這時候,她卻沒辦法像上回一樣直接說“那你滾”。
她看見寧西顧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像他所見的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寧西顧無比認真地說:
“你想讓我做什麽都行,讓我做飯,讓我打掃衛生,讓我教你外語,讓我給你拍照,讓我做你助理,任何事我都願意為你去做。但你不用再給我錢了。”
“請不要再把我對你的喜歡歸納成幾百幾千塊的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