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怕她在藥裏邊做了什麽手腳,害死了她。
“你會蠢得在自己吃的糖裏邊下毒?”
還真不會。
白淩笙明明白白地從蕭傲宇的眼裏看到了戲谑,才知自己被嘲笑了。
這哪能怪她。
就她那半吊子的醫術,會的都是些應急又或是邊境才可能出現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不然她也不會想要找文子謙系統地學習醫理了。
白淩笙嗤嗤了笑了幾聲,起了身。
“既然如此,我就去前廳看看,那兩個人到底有什麽條件可談。”
有些事總歸是要了結的。
如她和薛慕楚之間的事。
還有她身上的噬魂香。
再見到薛慕楚時,他人就在那花廳大刀橫馬式的坐着,旁邊依偎着的緋紅蓮,占了曾經只有她才能靠近薛慕楚的位置。
憑心而論,郎才女貌。
缺點就是,她看着刺眼得很。
白淩笙一來,就擺足了主人家的架勢。
并且是極度的傲慢,輕視。
“薛将軍一下朝就來了七王府,不怕聖上對将軍多了什麽不必要的誤會,影響了将軍的前程嗎?”
白淩笙用茶蓋來回輕輕拂過茶面,好像薛慕楚和緋紅蓮這兩個大活人只是那些不足一提的蝼蟻。
虛情假意的關心,有時候能比漠視更像一柄利刃。
緋紅蓮好似看不到白淩笙刻意的冷漠,妖嬈地倚靠在薛慕楚的身上,好似一條無骨的美人蛇。
“白姑娘這麽可就不對了。軒轅皇帝是明理之人,斷斷不會被奸邪之人蒙蔽了聖聽,折了皇朝的中堅将領。”
緋紅蓮這話的意思,她白淩笙不念舊情,是那背後告狀的小人不成。
那年自打她救了薛慕楚以後,一時調皮,就跟在薛慕楚的身邊随軍。
沙場熱血,多少次的風沙覆面,重重危險交織而來,她的心仍是熱的。因為那時候她知道,她有可以将後背安心托付的人,不是那困在後院中裹足不前的小婦人。
可如今,人面依舊,左右不過隔了幾步的距離,好似隔了天涯海角一般,各自的心卻是那樣的冰冷堅硬。
想起過往,白淩笙的心仍舊痛得厲害,語氣忍不住就冷了。
“兩位如果只是想敘舊,還請長話短說,我們的王爺公務纏身,實在是時間不多。”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誰不會,就看誰聽到了心裏去。
緋紅蓮好似聽不懂白淩笙話語裏的冷淡,只笑着說:“我和慕楚這次來,是想和王爺談一筆交易。我想這筆交易,白姑娘也是有興趣的。”
“交易?”
白淩笙冷冷一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到了薛慕楚和緋紅蓮跟前的地板上。
破碎的瓷片濺落一地,當中滾燙的茶水更是飛濺到了緋紅蓮的裙擺邊,險些濺上了緋紅蓮搭在膝上的白皙手背上。
屋內的動靜不小,福伯一聽到聲響就趕緊進了前廳。又在蕭傲宇的遞來的眼神當中,領命讓前廳候着的丫鬟都悄無聲息地往門外退去。
福伯明白,蕭傲宇那一眼的笑意裏,有着縱容白淩笙随意發揮的意思在。
他們這些當下人的,自是該長點眼色才是。
福伯他們的小動作白淩笙自然是看到了的,她并沒有多理會。
走了更好,更能讓她看清楚這兩個人想搞什麽小動作。
白淩笙拂去了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眯起的眼眸中沒有半絲的笑意。
“七王爺是乃是天潢貴胄,你們不過一個是無根無底的小将軍,一個是亡了國的公主。誰給你們的臉,讓你們能夠和七王爺平起平坐地談條件?”
緋紅蓮不甘示弱,“就憑我們手裏有你需要的藥。”
“哦?”白淩笙眼皮微擡。
緋紅蓮直視着她說:“這裏就我們四人,聰明人面前就不說暗話了。昨晚闖入将軍府邸的想必就是七王爺與白姑娘。本公主願用我族能延年益壽的秘藥與你們交換昨晚從将軍府裏拿走的東西,本公主相信這個條件,白姑娘與七王爺必然感興趣吧?”
“若我不願意呢?”
白淩笙拒絕得幹脆利落,完全不按緋紅蓮的套路走,惹得緋紅蓮惱怒不已。
此時,薛慕楚開口了,還是她印象裏那麽溫和的聲線,只是話裏話外,維護的不再是她,而是緋紅蓮這個女人。
“阿笙,紅蓮也是一片好意。你若是有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還請直說,何必如此牙尖嘴利。”
“我牙尖嘴利?”心裏空了一個大洞,白淩笙反問着他,“我牙尖嘴利總比有人口蜜腹劍要好上太多,至少我光明正大,不會做出那忘恩負義,毒殺恩人之事。”
緋紅蓮趁機道:“白姑娘也是個惜命之人,為何不能看清局勢。我與将軍是誠心想要與王爺和白姑娘做交易,還請王爺和白姑娘将不屬于你們的東西物歸原主。”
蕭傲宇的手淩空一揮,緋紅蓮臉上的得意嚣張得笑容尚未散去,就尖叫着側過了頭,再扭過來,另一邊的臉上又被蕭傲宇淩空甩了一掌,瞬間紅腫了起來。
“這是本王的地盤,容不得你們嚣張放肆。”
那樣的雲淡風清,好似方才他不是扇了一個妖嬈美人的臉面,不過是随意擺了一下衣袖。
不可否認,有人幫忙出氣的感覺确實很爽。
緋紅蓮眼裏竟是刻骨的恨意,看得白淩笙莫名不已。
被搶了愛人的不是她,身中劇毒的也不是她,她們從來都不應該由過多的交集,她緋紅蓮對她的恨意是從哪裏來。
白淩笙淡淡地說:“我這條命若是能夠讓仇人喋血,讓那欺我、負我之人不得安生,死後不得安寧,我拼盡這條命也必會做到。”
“不夠。”蕭傲宇不滿地補充道,“阿笙你該跟大理寺那群小子學學。聽說最近他們又出了幾個審問方法,那個醉生夢死的牢籠就不錯,加點酒,再放點小玩物進去爬一爬。”
變态!
蕭傲宇說得輕巧,在場的兩個女孩子聽得毛骨悚然。
是誰說的最毒婦人心?分明男人的心狠起來,不比婦人差。
“聖旨到!”
人未到聲先到,那尖利的聲音聽得白淩笙心頭一跳,偏偏這時候薛慕楚還在一旁勸說着:“阿笙,做人還是不要那麽嚣張的好。”
未等白淩笙開口,蕭傲宇已經接口,“她的事,已經與你無關。”
說完,蕭傲宇帶着白淩笙先一步走出去,完全不管薛慕楚那瞬間鐵青的臉色。
他們趕到的時候,地上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群人,他們這幾個人,自然也是要跪的。
不,除了那宣旨的太監以外,現場還有蕭傲宇也是站得筆直。
早就聽聞皇上與七王爺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暗裏過招無數,具體情況卻無人知曉。
如果她沒看錯的,那站在宣旨公公身邊的那個舉止端莊的姑娘家,似乎是她今天早上回來時和左承明一同碰到的一位小姐,她來這裏做什麽?
白淩笙內心的不安越發地濃重。只怕這聖旨一宣,有些什麽情況,是她不能控制的。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蘇相之女蘇慕貞靈敏淑德,儀莊态媛,出挑蘭芝,溫和周全,德行娴靜……特此封為七王妃,擇日完婚,欽矣。”
宣旨公公笑眯眯地将聖旨奉上,說:“恭喜王爺覓得賢良淑德的美嬌娘,蘇小姐必不負王爺盛名。以後雜家還需請王爺多多關照。”
白淩笙跪扶在地上的手指用盡全力支撐,才沒有在人前倒了下來。
喉中一片腥甜。
昨夜一夜沒睡,她來回奔波了一晚上,又和薛慕楚、緋紅蓮他們在那裏扯了那麽久,全憑一股意念撐着。
只是這聖旨一下,就算她與蕭傲宇曾有過約定,也不過是口頭的協議,蕭傲宇又怎會抗旨不尊。
天空一道驚雷劈落。
那宣旨公公明明被那落雷驚住了,仍是生生将那意外說成是祥瑞之相,拍着蕭傲宇的馬屁。
緋紅蓮悄悄地靠近白淩笙,低聲說:“看到了吧。白淩笙你的這一生,就是一場笑話。”
可不是,即将三媒六聘的前夕,薛慕楚和緋紅蓮好上了。
待到了她入住七王府,籌備複仇計劃,生生被下了這一道聖旨。
七王妃之位她不在乎,她只怕蕭傲宇會毀約。
“本王已有……”
“王爺,接旨吧,這可是皇上的美意。”
抗旨不尊,可是重罪。
蕭傲宇身上有傷,不可以因為抗旨不尊扯出不必要的風波糾纏着他,他需要靜養。
白淩笙掐緊了掌心,別開了眼睛,也就錯過了蕭傲宇那一眼的失望。
“臣接旨。”
塵埃落定。
她還是一個人。
緋紅蓮在那幸災樂禍地說:“白姑娘看來你的命裏,還是要有些姐姐妹妹共度日子。”
“總比有的人自甘堕落要來得好。”
“你?”緋紅蓮想要指着她,頓了頓,還是甩袖放下,“不識好人心。不管你再勾搭幾個男人,結局可都一樣。”
白淩笙倔強地挺直着背,“這怕只是緋公主一廂情願的想法。”
唇槍舌劍,将話語化作利刃,若她們動手了,與那潑婦罵街怕是沒多大差別了。
她竟然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來。
“你随我來。”手腕被緊緊抓住拖走,耳邊是蕭傲宇壓抑低沉的聲音。
“福伯,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