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嬌回過神來時,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眼眶有止不住的熱意。

她将手慌忙地從面團中抽出,胡亂地在圍着的裙子上擦拭兩下, 也要随着姜德生往江尚宮那裏跑。

姜德生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 回頭望了一眼容嬌。

素來有“笑面佛”之稱的姜德生,此時确實笑意全無, 只剩下滿眼的不可置信、痛意與……在皇宮中呆久了、強行鍛煉出來的冷靜。

“白術!白芷!”姜德生咬着牙道:“容嬌身子不适,将她帶回去歇息!最近幾天,讓她好生養着病, 不許再出來了!”

吩咐完這句話,姜德生頭也不回地往尚宮局奔去。

小姜子趕緊撿了自己師父的拂塵,屁颠颠地跟上去。

白芷尚在狀況之外,白術确實知道一點情況——她與容嬌更親近一點, 姜德生以防萬一, 稍微透露了一點情況。

此時被姜德生點了名,白術率先回過神來, 拉着白芷要先将容嬌給送回去。

禦膳房的一切事務,被張禦廚給緊急接手。

容嬌平時脾氣都是軟軟的, 可一旦遇上和江尚宮沾邊的事情, 就會變得格外倔強。

只看江尚宮稱病後, 容嬌偷偷去看過不下十回這件事情,就可見一斑。

白術想,若是容嬌不肯跟着她們回去, 她便要請手勁大的劈柴宦官,将容嬌敲暈了再說。

江尚宮的事情不簡單。

不能将容嬌給放過去, 恐怕要添亂。

可沒想到送容嬌回去的任務确實出奇地順利。

容嬌一路上任她們拉着, 只低着頭不說話。

白術與白芷對視了一下, 從後者眼中看到了同情:這消息來得突然,容嬌估計是吓傻了。

白術也是這麽想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可等回到房間裏頭,她們将容嬌按在床上,容嬌一擡頭,白術就發現了有些不對。

容嬌是在哭的,一張粉面哭得梨花帶雨。

下唇比起上唇,格外得紅,還有凹下去的印子,可見是方才為了壓住哭聲,硬生生咬住了下唇。

甚至有一點點豔紅的血色滲出。

将白芷給推出去,白術轉身擔憂地望着容嬌:“阿嬌……”

話未說完,容嬌就仰起了淚痕斑駁的面,紅紅的眼盯住白術,顫聲道:“姐姐,姑姑她會沒事的吧?”

白術一下子也跟着心酸起來,伸手拂去容嬌滾落的淚水,嘴中不住地安慰道:“你放心,你放心,別哭別哭——先不說江尚宮吉人自有天相,就說小姜子那不靠譜的性子,指不定是聽了半耳朵的話,就着急忙慌地過來報信了。”

容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不住地點頭,不斷地擦着淚。

“你先在這兒歇一歇,我先幫你去前頭探探消息。”白術摸了摸容嬌柔軟的青絲:“你一個人別胡思亂想——尤其是姜公公阻止你去,是事出有因的。”

白術生怕容嬌想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先和容嬌提上一句,免得以後生了誤會。

要是江尚宮真的出了事情,那容嬌以後還要靠着姜德生庇佑。

可不能因為此時出言埋怨,而失去未來的庇佑傘。

“我、我都知道,不會誤會姜公公的。”容嬌吸着鼻子說出來的這段話,可謂是出乎白術的意料。

她不禁問了容嬌一句:“你怎麽會知道?”

不是她小看容嬌,實在是容嬌從前在這方面的表現過于單純。

容嬌便将姜德生從前同自己說的話和自個兒單獨的理解結合在一塊兒,對白術一句一句說來:“……而且姜公公特意同我強調了,要暫時和姑姑撇清關系。方才小姜子說姑姑可能出了事情,我一着急就差點忘了姜公公的這句話,還得多虧了姜公公停下來的提醒我。”

說着說着,容嬌就垂下了眼簾,努力壓下哽咽的聲音:“我如今和姑姑是撇清了關系的,若是今個兒急急忙忙地奔過去,我恐怕會是惹禍上身,反倒給姑姑和姜公公添了麻煩。”

這是容嬌想了許多次,才終于想明白的彎彎繞繞。

容嬌想着,又忍不住眼圈發熱:究、究竟是哪一個主子,要對姑姑這樣呢!

若姑姑真是不好了,她拼了命也要找出那位主子是誰。

“如今最好的做法,就是我照舊無事發生的模樣,在禦膳房繼續做事。”容嬌說這話時,雙手下意識地抓緊袖口,抓出帶着白色面粉的褶皺,斑斑駁駁:“可、可是我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姜公公的決定是對的。

她只有呆在自己的屋子裏頭,才能不被人看見哭泣擔心的模樣,才能在外人面前徹底和姑姑撇清關系,從而保全自身。

或許将來,她能憑着此時的保全自身,為姑姑報仇。

白術聽着這話,心中不由得略微有些發澀:阿嬌平日裏瞧着還是歡喜單純的模樣,可在這些事情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成長了許多。

但其實,阿嬌說得還是有點不對。

此時最好的辦法,不是裝作平靜,而是作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站在江尚宮的對立面,才更加不惹人懷疑。

但是阿嬌能想到前面一點,已經是很好了。

“白術姐姐,我沒事的,你先出去吧。”容嬌的眼中又開始滾落珍珠,胡亂用手指擦了擦,瞬間變成了小花貓的臉,白白花花的。

但是嘴中說出來的話,卻是故作堅強。

白術道了一聲好,并未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打了一盆清水過來,放下後才離開。

“你別着急,先擦擦臉。”白術踏出門的時候,回頭柔聲道:“等知道了江尚宮無事的消息,我就過來告訴你。”

容嬌埋着臉,極低極低地應了一聲。

門“吱呀吱呀”地被慢慢合上。

原先從門口灑下的那點光亮也漸漸散去,整個屋子裏面都昏暗了下來。

容嬌僵僵地坐在床上,腦中像漿糊一樣混亂。

一邊在安慰自己姑姑絕對沒有事情,一邊忍不住想若是姑姑真出事了該怎麽辦。

幽幽暗暗的小屋子之中,容嬌的抽噎聲一點點蔓延。

女子圓潤的肩頸随着抽泣聲開始彎下、崩塌。

像第一次遇見暴雨的小花,無遮無攔。

即便想挺直纖細的腰板,也抵擋不住風雨的摧殘。

直至容嬌整個人蜷倒在床上,肩頸才停下向下的趨勢。

眼前的光影已全然變成模糊朦胧的一片。

惟有眼角的餘光觸到幾分顏色。

紅、黃、藍、白、黑。

是去年端午的時候,江尚宮給容嬌親手編織的長命縷。

“願咱們阿嬌啊,一輩子長命無憂。”江尚宮當時笑得極為和婉,和往日裏端莊卻精幹的模樣半點都不一樣。

這是容嬌昨日特意找出來的,打算今年照着學習學習,端午親手編給江尚宮一個。

往年都是姑姑給她編,今年她也給姑姑做一個了。

她當時如是想道。

容嬌的嗚咽聲微微頓了一瞬,很快就如夏日洪潮般止不住地放大。

姑姑、姑姑……

——————

江尚宮身為尚宮局之首,她的突然離世,由殿中省總管加急上報到紫宸殿。

這時是小盛子站在門外。

聽完殿中省總管的彙報之後,小盛子老神在在地應下,而後客氣道:“總管放心,我肯定替你通傳給皇上。”

殿中省總管不禁感嘆:不愧是盛長福□□出來的小徒弟,盡管年紀小,性子卻十分穩重。

“是是是,多謝小盛公公。”殿中省總管也是客氣回應:“主要是想請問皇上,江尚宮是四品女官,為了尚宮局鞠躬盡瘁多年,皇上是否要封賞下去,還是按照從前的慣例下葬便罷了。”

見小盛子應下,殿中省總管就放心地退下了。

看着殿中省總管的背影消失在宮殿門口,小盛子仍不住眉眼飛揚起來。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這樣得體地接待來人了!

還沒等小盛子高興夠,盛長福就走了出來。

小盛子趕緊将方才殿中省總管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若是記得不錯,師父這幾月都對江尚宮十分關照,此時聽到了這個消息,還不得吓一跳?

盛長福卻是連眉毛眼睛都沒有動一下:“知道了,你好好站崗。”

說罷,就轉身去了內殿的禦書房,将這個消息彙報給沈陸離。

沈陸離正在裏頭提筆批奏折。

馮家老三禁不住審訊的壓力,也吃不得一點皮肉之苦,将自己做的惡事半真半假地吐露了出來,還順便将馮家其他人都給摘幹淨了。

但馮老三肯定沒想到,馮家人此時打的,可不是如何将他救出來的主意,而是怎樣讓鍋都給他背着。

而去給馮太後看病的兩位太醫也上了折子。

直言太後娘娘十分要緊,需要回京好好養病,用着太醫院的天材地寶才可以養好。

沈陸離身為純孝下新帝,自然應允下來,還派遣了護衛隊,護送馮太後回京。

想到這,沈陸離的唇角就透露出一縷嗤嘲。

馮家整個家族,都不像是用血緣關系維系的親人。

反而像是一群陌生小人,因利而聚,利盡而散。

“告訴殿中省總管,江尚宮雖在職多年,然而無功無過,就不加封賞了,照着規矩下葬即可。”等盛長福說完,沈陸離緩緩道:“天氣逐漸地熱了,放久了恐怕不好,更何況明日便是端午,有喪事的話,不大吉利——告訴殿中省總管,讓他今日先将棺材送出去葬下,等過了端午再正式舉行喪事,不必很驚動旁人。”

盛長福明白沈陸離的意思——他們再如何與江尚宮私下聯系,這明面上是不能有任何關系的。

一個帝皇,沒必要對一個素未蒙面的尚宮另加封賞。

一一應下後,盛長福道:“奴才聽說,唐公公今早便是心情愉悅的樣子,還大手筆賞了壽康宮的宮人。”

“他的主子要回來了,他又幸不辱命,完成了任務,自然高興。”沈陸離無所謂道:”任他輕狂去吧。“

略微停頓了一下,沈陸離擱下了手中的筆:“禦膳房那邊呢?”

“姜公公已經到了尚宮局那邊了。”盛長福說完這句,才發現自己沒抓住重點,趕緊補救道:“那、那位容姑娘,好似不舒服,先被人送去歇息了。”

揉了揉額心,沈陸離瞧了瞧微暗的天色,又數了數桌上的奏折——重要事情他都已經加班加點批閱完了,剩下的,都是各地官員絮絮叨叨、恭賀端午佳節的請安折子。

他當機立斷地吩咐道:“你去傳楊嬷嬷來替朕更衣,再将路蕤傳召過來——宮外的一切可曾是打點好了,朕今晚就要出宮。”

盛長福趕緊道:“皇上放心,奴才都安排得好好的。”

楊嬷嬷聽到消息時,正在親手撫平侍衛服制上的皺痕。

當她撫平到肩頭的時候,就看見了那一小截的針線。

沈陸離自然是不會縫衣裳的。

楊嬷嬷笑得開懷:這連衣裳都奉上了,看來皇上那兒進展順利。

又聽見要更衣的消息,楊嬷嬷忙不疊便過去了。

和盛長福一樣,楊嬷嬷也道:“皇上放心去吧,紫宸殿這裏有奴婢,不會讓那唐公公察覺出來不對的。”

沈陸離對楊嬷嬷颔首:“麻煩嬷嬷了。”

收拾好後,沈陸離就從小門出去。

路蕤早就已經等在了那裏。

二人抄着小路,向禦膳房的後院疾奔而去。

在路上,沈陸離将自己的安排都吩咐給路蕤。

“微臣記下了。”路蕤面露嚴肅之色:“微臣先去着手安排,先行告退。”

沈陸離揮手,待路蕤離開後,便轉身看向身後。

是容嬌在禦膳房所住的小院。

因着路蕤的提前安排,周圍可謂是悄無人聲。

嬌嬌她……應當在屋子裏頭傷心。

沈陸離心中微微一顫,清冷的眉眼間閃過一抹心疼。

長長呼出一口氣,沈陸離憑着記憶,走到一扇門前。

輕輕側耳聽了聽,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俊眉一動,沈陸離記憶深處的噩夢湧現。

也是在這樣近夏的一個傍晚,他興沖沖地跑回和母親居住的地方。

因為先帝突然召他觐見,允準他這個向來不受寵的皇子,進入上書房學習。

這就意味着,他的皇子身份,終于得到了承認。

母親說不定也能因為這樣,而在宮中擁有名正言順的地位。

母親最近還生了病,也方便請太醫過來看了。

可母親的屋子裏面很安靜。

沈陸離以為母親是在歇息,便想給母親一個驚喜。

他屏住了呼吸,輕輕地推開了門。

然後,沈陸離看見了鐘氏蒼白的、了無生息的面孔。

他只見了鐘氏這最後一面,旋即就被帶到了馮太後的椒房殿。

馮太後的雙眼妩媚地往他身上一掃,打量沈陸離如同打量一件值得付出的商品。

“來,陸離,乖孩子,來母親這兒。”馮太後的嗓音中,隐藏着欲.望的毒蛇,似乎在“嘶嘶”吐着舌頭。

有清脆的鳥叫婉轉響起。

噩夢随即如驟停的暴雨般褪去。

沈陸離神思回籠。

嬌嬌不會,一時間做了傻事吧?

想到這個可能,沈陸離一下子焦急起來。

也顧不得什麽君子之風,他将門往裏一推,嗓音中隐隐含着點顫音。

“嬌嬌?”

木門被推開,裏頭沒有點上燈燭。

借着淺淺的月光,沈陸離一眼就看見了蜷曲在床上的容嬌。

面上有粉白的面粉印子,衣裳上也有許多粘面粉的褶皺。

原先那一雙圓圓的杏眼,因着聽見聲響而睜開,肉眼可見地紅腫了一圈。

是哭出來的。

容嬌方才躺在床上哭。

一邊哭,一邊無助地請求各路神仙,求他們保佑江尚宮平安無事。

臨近端午,禦膳房的事情變得格外多。

容嬌夜間要值班,白日又主動過去幫忙,身子比以往要勞累許多。

如今乍然聽了江尚宮出了事,更是心緒大動。

心力交瘁之下,容嬌哭着哭着,就哭迷糊了。

聽見聲響,她還以為是白術回來了。

容嬌慌慌忙起身,卻看見熟悉的一張清冷面。

“陸、陸離?”

容嬌知道,她此時應當是一副很狼狽的模樣。

陸離是她極好的朋友。

容嬌是一個不愛向別人倒苦水的人——人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她自己傷心也就夠了,何必帶着旁人也一塊兒心情不好呢。

這也是方才容嬌作堅強,讓白術先行離開的緣故。

陸離此時來找她,應當是有別的事情吧?

那她要趕緊把自己收拾好,不能讓陸離看出來,為她擔心。

容嬌心中這樣想着,眼淚卻偏偏要和她作對。

極溫柔的月光下,容嬌的眼淚像琉璃珠子劃過面頰,沖散了面上的一些白痕。

讓容嬌瞧着,就能使人心尖發顫、不自覺生了愛憐之心。

“嬌嬌?”沈陸離心疼地蹙起長眉,靠近容嬌:“你還好麽?”

“好、好的,我沒事的……”容嬌的聲音又低又軟,像有細密的水珠深入沈陸離的心頭。

他眼睫微顫,修長的手指撫上容嬌的面,為容嬌拂去眼淚。

或許是因為流了許多淚的緣故,容嬌的頰肉泛着涼意。

沈陸離的薄唇微微張開,正要說話,懷裏卻忽然填了一片的溫香軟玉。

容嬌撲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姑姑、姑姑她……”容嬌抽噎到不能自已。

就像幼時受了委屈、撲在江尚宮懷裏哭泣一樣。

如今心神不寧的容嬌抱住了沈陸離,想從這溫暖寬闊的懷抱中,尋求一些安慰。

有簌簌的熱淚落入沈陸離的頸脖。

他渾身一僵。

伸手輕拍着容嬌纖瘦的背脊,沈陸離在容嬌耳邊低聲道:“我都知道的——我是來告訴你,江尚宮沒有事情的。”

這話一說出口,就如同一道驚雷落在容嬌耳邊。

容嬌愕然地瞪大雙眼,猛然擡起頭:“陸離,你、你說什麽?”

他們二人湊得極近。

容嬌呼吸間帶着艾草香氣的溫熱吐息,軟軟散在空氣中。

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帶着希冀地望向沈陸離,雙手懇求般抓住沈陸離。

沈陸離望着容嬌的眼,原本清澈的眼底,哭得滿是鮮紅的血絲。

他微微緊了緊臂膀,将容嬌心疼地抱緊了一些。

“我說,江尚宮沒事的。”沈陸離用指腹擦去容嬌蓄在容嬌的清淚,溫聲道:“你不要哭,也不用擔心,江尚宮好好的。”

“那、那我現在能去看姑姑麽?”容嬌原本黯淡的眼中又重新亮起光芒。

沈陸離倒是微微地愣了一下。

他原本還想,這樣過來說江尚宮沒有事情,恐怕嬌嬌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但嬌嬌竟然是一句疑問都沒有。

嬌嬌……竟然如此信任他。

沈陸離感覺心上暖暖的。

“江尚宮現在不在宮裏頭。”沈陸離輕聲道:“真正的江尚宮,現在已經在宮外了。”

容嬌歪着頭想了一下,明白了。

大概是和有的話本子中的內容一樣,姑姑是假死出宮的。

“我是不是現在暫時見不了姑姑呀?”想到這一點,容嬌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點力氣。

她相信陸離說的話,可更想親眼見一見姑姑,看到姑姑安好才放心。

沈陸離微笑:“我今日來這兒,就是接你去看江尚宮的。”

“真的麽!”容嬌的柳眉彎起,整個人幾乎要從沈陸離懷中跳起來。

也是這一激動,容嬌才反應過來,她還在沈陸離的懷中。

“我不會騙你的。”沈陸離看出容嬌的羞赧,輕輕一笑,先起身将容嬌拉起來:“不信的話,我立刻就帶你去。”

容嬌下意識地望向她與沈陸離交握的雙手。

一個柔荑白軟,一個修長白勁,唯獨有些白白的粉塵摻雜在一塊兒,破壞了美感。

哎呀,是她手上沒擦幹淨的面粉!

再低頭一瞧,自己的衣裙上也全是一片白白的痕跡。

這也便罷了。

方才她的一番動作,還将人家陸離的衣服、手腕都蹭上了面粉。

容嬌想一想就覺得臉紅得慌。

“我信你的!”容嬌軟語道:“不過我要先去浣洗一下。”

沈陸離笑着道好,有些忍俊不禁:“你且去吧,不過要記得不要看鏡子。”

看容嬌懵懂不解地歪了頭,他解釋道:“怕你被鏡子中的小花貓給吓到。”

“哼,馬上就變成小白貓。”容嬌心情平複了許多,面上有了點往日明媚的模樣,先去将自己的手臉仔細地清洗幹淨。

她原想換一盆清水,再給沈陸離擦一擦。

不想沈陸離竟是就着她浣洗的那一盆清水,沒有半點嫌棄的模樣。

清涼的水珠從沈陸離修長的手上落下,劃過他白皙的骨節。

微微甩了甩,透亮的水珠就四下散去。

容嬌瞧着,覺得也有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身上、面上與心上。

雖是涼涼的,但下一瞬就泛起熱來。

她恍恍惚惚想起一事:方才陸離沖進來時,好像是叫她“嬌嬌”?

嬌嬌、嬌嬌。

不知為何,容嬌竊喜似地低頭一笑。

當她擡眸時,就對上沈陸離彎起的鳳眼。

濃夜似的瞳色盛着淺白的月光,格外得溫柔動人。

此時沈陸離一笑,那溫柔的眼中泛出神采來。

“要跟我走麽?”他朝着容嬌伸出手,嗓音沉沉。

莫名帶了蠱.惑與誘.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