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應該感激你救了我的命,還是要怨你害我無辜遭了這一劫?”蘇慕貞幽幽地說着。
白淩笙尴尬地笑了笑,“事情因我而起,我會把你平安送上去。”
從受驚的馬車上滾下來,到最後,馬車摔到崖下不見蹤影,她們也滾到了崖下。幸運的是,她們摔在了崖下突出來的那塊石頭,性命無虞。
她們離那崖上的位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不過是兩三個人疊加起來的高度,換作以往,她只要找根繩子,背着個人爬上去完全不成問題。
可如今,她從寺裏落下來砸到馬車的時候弄傷了腰,又強行抱着蘇慕貞跳車,就連自己獨自上去都難。
只是略略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白淩笙又忍不住苦笑起來,就連臉色也有了凝重之色。
“有上去的辦法嗎?”蘇慕貞問。
“小點聲,有蛇。”白淩笙連忙伸手捂着蘇慕貞的嘴,不讓她出聲,朝着兩米多開外的一根樹藤稍微努努嘴。
蘇慕貞順着白淩笙的眼神看過去,一條黑褐色斑點的長蛇抖動着尾巴隐匿在樹藤之間,吐着蛇信子目露兇光。
蘇慕貞瞬間就腿軟了,手也抖得不成樣子,可還是強自鎮定地掰開白淩笙的手,抖着聲音輕輕地問:“現在發我們怎麽辦?”
白淩笙想了想,“有刀嗎?”
“有。”
末了,她不放心地又補充道,“動作輕點,這是條響尾蛇,随便一點毒都能要了我們兩個人的命。可惜了,這要是平時,弄個蛇湯來喝味道還挺美的。”
蘇慕貞掏出匕首的手抖了抖,險些被白淩笙的惋惜驚得将匕首掉到了地上。
這位姑娘,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是她們應該說笑的時候嗎?
窸窸窣窣的聲音想起,不僅僅是有衣袖之間摩擦的聲音,更多的是響尾蛇尾巴抖動的聲音。
白淩笙死死地盯着那條蛇,緊握着蘇慕貞塞過來的匕首,舔了舔唇,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那麽想要做蛇羹。
白淩笙眼裏的食欲太過赤裸裸,大有和那條蛇眼裏的貪欲有得一拼,總而言之,黑蛇在吐了幾下蛇信以後,突然朝着白淩笙張嘴激射而來。
它一動,白淩笙直喊這蛇妖孽。
這角度刁鑽得她最好往一旁側閃,不然只怕是她要被咬上。
可她要是閃了,這蛇必然要咬傷站在她旁邊的蘇慕貞,在這方寸之地,她未必能夠順利躲開這條蛇的下一波攻擊。
左不過都是一個死字,電光火石之間,她手上的動作跟随着她的想法,孤注一擲地射向了蛇的七寸位置。
“叮。”
蛇生生在半空中扭轉了蛇頭,避開了射向它七寸的方向,卻還是被匕首中暗含的力度砸得跌落下無邊的懸崖。
白淩笙剛想放松一下,就被地面上的震動驚得瞬間一口氣提不上來,人也随之跌到在地上,滾到了石塊邊上。白淩笙手忙腳亂地死死扣住石塊的表面,終于在滾落石塊之間,堪堪扣住了邊緣凸起的石塊之中,懸挂在半空之中,石板終于不動了。
“蘇姑娘,你沒事吧?”
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答案,風中甚至傳來了隐約的哭聲,白淩笙心裏劃過不祥的感覺,略略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遍。
“蘇慕貞你現在怎麽樣,人還好嗎?”
這次白淩笙總算聽到了蘇慕貞的聲音,已經是帶着掩飾不住的哭腔。
“白姑娘你快來拉我上去,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白淩笙順着聲音,緊緊扣着石板,艱難地扭過頭看向另一邊,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
蘇慕貞和她一樣,同樣懸挂在半空之中,像是天平一般。
“你先別慌。聽我說,”白淩笙喘了一口氣,“你嘗試用腳去夠到你右手邊的牆壁,看能不能借個力。記住不能慌,要小心。”
蘇慕貞慌了一下,還是依言伸腳過去牆壁那裏,堪堪踩住了那裏微微凹進去的一個地方,稍微減輕了一下自身的重力。
“太好了,這裏有一根樹藤。白姑娘,你等我爬上去以後,就拉你上來。”
蘇慕貞喜出形外,伸手就要去夠那條青藤。而就在此時,石板又動了動,白淩笙的身形往下墜了墜,驚得她瞬間大喊。
“別動。”
蘇慕貞被那一聲吓得腳滑了一下,根本沒法勾到那根樹藤,只得以一個相當奇怪的姿勢撐在懸崖壁上,緊緊攀在石板上,驚魂未定。
“白淩笙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突然出聲是想要害死我對不對?”
石板定住了。
“你誤會了。”白淩笙不敢亂動,只能苦笑,“你仔細看看這塊石板,是不是很像一塊跷跷板?所以我和你都不能動。不然,哪怕我和你,就算哪個人真的成功翻回到石板上,這塊石板也會因為重心不穩而側翻。到了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得摔下去等死。”
蘇慕貞沉默了片刻,“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只要不打破這個平衡點就行。”
說來簡單,可真要維持這個平衡點,又要保證兩個人都平安無事地上去了,談何容易。
一時間,白淩笙和蘇慕貞都沉默了。
“王爺,這兒有痕跡!”
“白姑娘!白姑娘!你在哪裏?”
“蘇姑娘!蘇姑娘,快回答小的一聲……”
“白姑娘……”
此起披伏的聲音,蘇慕貞甚至比白淩笙還要先一步擡頭出聲大喊。
“我在這裏,快來救我們!”
陣陣嘈雜的腳步聲急速趕來,不多時,崖上冒出了幾個人頭,其中就有蕭傲宇。
蘇慕貞喜極而泣,“王爺,貞兒就在這裏,快來救上去。王爺!貞兒快要支撐不住了,王爺救命啊!”
聲聲凄厲,聽得崖上兩方的家丁着急不已。找工具的找工具,甚至有人直接撲到蕭傲宇的跟前,“王爺,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快要撐不住了,王爺,她是聖上禦賜的七王妃,求你救救她。小的給你磕頭了。”
“閉嘴,還不趕緊找人來準備救人。”
蕭傲宇簡直心煩意亂。
他何嘗看不出來這塊石板有問題,一不小心,另一個人可能就要掉落那看不到的懸崖了。
白淩笙落後一步,沒出聲,她原本希冀的眼神在蕭傲宇的沉默中漸漸暗淡了下去。
蘇慕貞的爹是當朝宰相,她又是禦賜的七王妃。她雖是威名赫赫的白老将軍之女,可到底,她爹早已挂帥離去多年了呀……
若只能救一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白淩笙,擡頭看着本王。”
白淩笙疑惑地看着在崖上拔了侍衛腰間配劍的蕭傲宇,只聽得他擲地有聲地說:“你可願意信本王?”
什麽意思?
“你願不願意信本王?”蕭傲宇又問了一遍,聲音依舊不鹹不淡。
白淩笙眼前微微一亮,扣着石板的手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力氣。
“我信。”
“好!”
擲地有聲。
蕭傲宇用力扯斷,扯斷了一條看起來比較結實的青藤,在衆人的驚呼聲之中,縱身一躍而下。只是那藤條,卻是卷在了蘇慕貞的腰上。
酸楚蔓延上心頭,蘇慕貞甚至是得意地看了一眼白淩笙,當即伸手想要抱住蕭傲宇。
石板因為多了蕭傲宇的重量和動作,又開始了傾斜。蕭傲宇将喜極而泣的蘇慕貞卷上來後,反手就将她往上扔,“接住她。”
這句話,白淩笙聽不到了。
事實上,她的體質因為中毒已經大不如從前,又經歷了方才的一番翻滾,體力早就已經透支。在蕭傲宇将青藤卷上蘇慕貞腰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就已經支撐不住,一點點地摩擦着離開了石板。這當中,既有體力不支,也有心灰意冷的原因。
她在感情上,始終都是被抛棄、被欺騙的那個人啊。
現在,蕭傲宇應該是抱着他未來的美嬌娘回到安全的地方,小心地安撫着。
畢竟她白淩笙算什麽,不過是他一時無聊想要看戲救下來的人,不然當初,他怎麽會救她離開将軍府。
這個死法,真窩囊。
天上有個人影縱身躍下,不斷接近,赫然是蕭傲宇的臉。
白淩笙的心砰砰直跳,下意識地朝他伸出了手,被蕭傲宇一把握進了手掌心,連人帶進了他懷裏,“捉住你了。”
白淩笙還來不及表達自己震驚地情緒,就已将看見崖底的地面上有異樣,用力撐開他的懷抱,就想擋在蕭傲宇身前。
“危險……呃。”
好吧,當她沒說。人家直接拔劍,一劍蕩平了崖底上凸起的尖刺,又借着在崖壁的來回點觸,不斷減輕下落的沖撞力,平安地落在松軟的崖底。
直到雙腳真實地接觸到了地面,白淩笙才真真切切地相信自己活下來了。
白淩笙捉着蕭傲宇的衣領,“你為什麽要下來?你知不知道一不小心你也會死!”
從那麽高的懸崖跳下來,而且還是要救她這個渾身是傷的人,若是不慎出了差錯,他也會跟掉在不遠處的那輛四分五裂的馬車一樣,死在這個暗藏玄機的懸崖裏。
蕭傲宇放下了手中的劍,擦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淚,在白淩笙的發愣中,輕輕一笑,燦若驕陽。
“如果我不來,你就會死。阿笙,我不是說過了,你還要活着嫁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