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我的人,好嗎?◎

一路上,寧雅明顯有些拘束。夜舟不說話,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兩人只是這樣沉默地坐在一起,看着天際夜幕漸漸沉降,城市霓虹盞盞亮起。

“到了。”

夜舟親自替她打開車門,空氣清涼,海浪聲陣陣傳入耳畔。

餐廳坐落在天目市東海岸,港口亮着星星點點的漁燈,于遠夜色中搖曳。水天相接之處,深黛色的遠山隐匿于霧色當中。

“喜歡嗎?”

見她看得入迷,夜舟湊到她耳邊,嗓音中帶着些許狡黠,“剛買的。”

“什麽意思?”寧雅好奇。

然後立刻在左右兩排服務員畢恭畢敬的迎接聲中明白過來。

原來這餐廳是他剛買的。

就為了請她吃頓晚飯?

行吧,不愧是他。

寧雅跟着男人拾級而上,擡眼偷看他的側臉。鼻梁筆挺,下颚的輪廓幹淨利落,似乎比她記憶中的模樣更成熟幾分。

“在看什麽?”

男人一個回眸,正好和她對上視線,吓得寧雅慌亂移過目光,随便找了個目标,指着大堂裏的水晶吊燈:“這、這個燈不錯。”

“是嗎。”夜舟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話中有話,“看得這麽認真,你一定很是喜歡。”

“……也就一般般吧。”寧雅紅着臉搪塞過去,埋頭跟着他進了包廂。

房內布置得溫馨雅致,落地窗外正對着大海,論景致,這裏一定是全店最好的位置。

兩人落座後,桌上很快擺滿了菜肴。夜舟畢竟是他們的大老板,估計連廚師也不敢怠慢。

包廂裏的暖氣很足,寧雅便脫掉了外衣,只剩一條露肩長裙。窗外月光透過薄紗,隐約勾勒出她布料下的身影。

夜舟滾了滾喉結,給她倒了杯紅酒,自己則只滿了一半。

都說喝酒可以壯膽,他卻只怕醉後失控。

“謝謝你,夜舟。”

“怎麽突然謝我?”

“就是……謝謝你請我吃飯,味道很好。”寧雅有些別扭,和夜舟以這樣的模式相處,好像還是第一次。

“喜歡的話,把主廚聘回家裏也行。”

“胡說什麽呢。”寧雅一聲輕笑,突然切入正題:“所以,今天找我有什麽事?”

弄得這麽隆重,總不能是無事獻殷勤吧?

“今天……”

“啧。”

夜舟話音一頓,忽然眉頭緊皺,渾身惡寒,不得不伸手扶着腦袋,看上去相當痛苦。

“怎麽了?”寧雅着急問道:“哪裏不舒服?”

沉默數秒,夜舟似乎又恢複了正常,只是緊皺的眉尖仍未舒展。

“沒事。”男人話音冷淡,低垂的視線意義不明,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道:“我先走了。”

“我還有事,沒空在這裏浪費時間。”

“什麽?”情急之下,寧雅一把牽住他的手,“怎麽回事?剛剛……出什麽事了嗎?”

右手被她牽住,男人停下腳步,回頭對上她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扯着嘴角輕笑:“怎麽,這是在挽留我?”

寧雅被他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吓到,一時回不上話。

夜舟這是怎麽了?那副孤傲又不屑的态度,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一樣……

“你真的沒事嗎?從剛才開始,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我有沒有事,你會在乎?”

男人甩了甩被她牽住的手,從口袋裏取出一枚精致的黑絲絨方盒擺在她面前,上面用笨拙的手法系着一條紅色蝴蝶結。

“拿去。本來是想等到告白成功後再送給你的,現在想來,也沒意義了。”

“為什麽沒有意義?”寧雅再次牽住了他,不同的是,這回她生氣了。

“你有沒有事,我當然在乎。何況今天提出邀約的人明明是你,我赴了約,你卻臨陣脫逃?夜舟,你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男人冷笑,“就算我真的告白,難道你就會接受?多此一舉……”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寧雅幾步将他逼到牆角,氣勢洶洶地踮起腳尖,在他嘴角印上一吻,陌生的觸感轉瞬即逝。

這是複仇。作為上次那一吻的還擊!

“現在我們兩清……唔。”

嘴邊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用唇瓣堵了回去。男人翻身将她攏在懷裏,伸手攬過她的腰,火熱的觸感透過衣料,方才那股氣勢一下子軟了。

“你……”

男人像是瘋了一樣不斷索取,霸道占領她的每一個角落,不留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

寧雅推不開他,又覺得是自己惹火在先,半推半就,腦內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幾欲崩斷。和他的吻相比,她的複仇簡直就是兒戲。

被他強按着厮磨許久,寧雅終于找到機會別過臉去,小口喘着氣。耳邊分不清是誰的心髒在砰砰直跳。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邀請我嗎。”夜舟埋在她頸間,低沉的嗓音浮在耳畔,那是只會對她展露的溫柔。

“成為我的人,好嗎?神明的壽命無限漫長,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寧雅無辜眨着雙眼:“這個步驟是不是不對?”

“好。”男人笑着哄她,把告白的步驟一一補齊。

“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着你。”

“寧雅小姐,可以成為我的戀人嗎?”

“也不是不行。”寧雅挑了挑眉,做出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牽住他的雙手,“畢竟……我也喜歡你,夜舟。”

“真的?”

寧雅像安慰小狗那樣輕輕揉着他的腦袋,“真的。”

這話一出,男人眼看着又要黏上身來,好在寧雅的理智還在。

“所以剛才發生了什麽?”她還清楚得記得,剛才的夜舟有多奇怪。

“不知道。”夜舟扶着前額,确認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

“只是突然覺得,一切好像都沒有意義。那種感覺叫做什麽,絕望?”

“就像在剛才,在告白之前,我好像突然預見了結局。結局是你拒絕了我,還說你就算選擇縱深,也不會和我這種人在一起。”

“胡說什麽呢。”寧雅小聲瞪他一眼。真不知道夜舟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

不過,他所說的這種情況……可能還并不是個例?!

“其實從昨晚開始,我就覺得群?????聊裏話題的風向有點奇怪。”寧雅一邊回憶,一邊解鎖手機,“今早也是,你看了嗎?”

“不看。”男人冷漠回複:“不過是些神力低下的蝼蟻,有什麽可看的。”

然後在打開群聊看到屏幕上的第一句話是“寧寧真的很可愛啦”之後血壓飙升。

這個叫江言言的又是什麽人?為什麽她的群名片後邊還跟着“寧姐老婆粉”?

啧。以前他怎麽沒發現,原來這群裏竟藏着這麽多競争對手?!

“從這裏開始。”寧雅将聊天記錄調整到對應的位置,把手機擺在夜舟眼前。

[睡神_邵白:最近突然覺得好累。不明白做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麽。]

[海神_宮汀:誰知道呢。反正不管怎麽掙紮,也贏不過冥界的吧。]

[祿神_楚惟:或許,其實輸給冥界也沒那麽可怕?咱們真的有必要繼續掙紮麽。]

[農神_益秋:放棄要趁早,反正都是白費力氣。]

[雨神_江言言:是啊,沒辦法。誰讓這就是咱們的命呢。]

就連向來最樂觀的江言言都說了這樣的話,寧雅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原本她打算在下一次的神界大會上重申這個問題,但從夜舟今晚的情況來看……一切似乎并非偶然。

“閻冬那個女人,最近小動作很多。”

夜舟的語氣很不友善:“從結果來看,倘若衆神陷入絕望,她顯然會成為最後的受益者。只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對我的控制竟然會失效。”

“哼,我看她倒是控制地很成功。”寧雅在心底白他一眼,“要不是剛才我拉着你,你早不知道跑哪兒傷心去了。”

“心疼我了?”夜舟一臉滿足地湊到寧雅身邊,還想偷親一口,可惜沒能得逞。

“貧嘴。”寧雅和他拉開距離,省得他腦子裏不想正事,“所以,對于這種情況,你有什麽頭緒?”

夜舟思考片刻,懷疑道:“你上次提到,神界還有一位尚未回歸的希望之神。會不會是她的能力所致?”

既然她能鼓吹惡德神陷害縱深,為什麽不能順手再擄走一個希望之神?

“可她還只是個孩子诶?”寧雅對夜舟的猜測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閻冬的勝負欲很強,為了勝利,她什麽手段使不出來?

想不到連神力最為強大的夜舟都會受到影響,倘若讓這樣消極的思緒蔓延……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衆神恐怕會一哄而散。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寧雅沉下臉色:“明天一早我去孤兒院看看,如果真是希望之神出了事……咱們可得去冥界走一趟。”

“可惜了,冥界向來只對死人敞開大門。”

高調的嗓音出現在包廂另一側,不用看,耳朵已經認出了來者。

每回一提及她的名字,她便能立刻現身。那種感覺,簡直像是被時刻監視着他們一樣。

此刻她出現在這裏,寧雅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閻冬,是你做的,對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女人攤了攤手,自顧自拉了條椅子坐下,“反正等我統一了神界,千百年後,沒人還會在乎真相。”

類似的事,她可做過太多。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狠心下手,如今端坐這冥界之主位置的人,可就不會是她了。

這次她唯一失算的,是急于求成,妄圖控制夜舟。這個男人的力量深不可測,她最擔心的情況果然發生了。

一旦讓他察覺到了異樣,追查到她頭上便是遲早的事。

“旁人不在乎真相,我在乎。”寧雅注視着閻冬那雙銳利的眼,她不是在開玩笑:“閻冬,敢作敢當。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的猜測有沒有錯。”

“當真是你帶走了希望之神,還利用她在神界散播絕望?”

“對,就是我,你猜得一點沒錯。”

這回,閻冬肯定得很是幹脆,像是偏要和她對着幹,抱着雙臂冷笑,“所以呢?你又能把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