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這中饋魏如青終究也沒接, 誰愛管誰管,她才懶得操別人家的心。
齊老爺子鬧了個沒趣,錢沒要到, 臉卻丢了。
也不是齊靖虧待他, 老爺子玩兒玉玩兒魔怔了,一個月花出去一千兩銀子,他兒子出人頭地也不過幾年, 家底子不厚, 哪禁得起這麽折騰。
齊靖“暈”那麽一場, 将他吓得不輕,當場發誓再不亂花錢了。
然後他兒子才幽幽轉醒, 一臉認真地跟他确認——“這可是你說的”。
齊老爺子丢了臉, 從此看見魏如青就繞道走,生怕她借題發揮, 又将自己好一頓奚落。
她那張嘴如今是敢說極了,實在可怕。
之後沒過幾天, 魏如青拜托管家的花棚就在後院開始建了。春作之前若能完工,她就能撒花籽了。
不過眼下倒是一日冷過一日, 前幾天還說不冷的她, 屋裏燒起了炭。
這晚她坐在燈下縫護膝,一針一線一直到很晚。
“怎麽還沒睡?”亥時末, 齊靖推門進來, 帶着一身的秋風涼意。
魏如青擡頭瞧他一眼,繼續縫着手裏的東西:“做個護膝。”
他随手将鬥篷扔在衣珩上就湊了過來,見她做的大小是男人的, 笑道:“做這玩意兒幹啥,我又用不上。”
“我做給表哥的。”
齊靖:“……”不笑了。
“我今兒去看過他。他在地牢裏看書, 日子倒好打發,就是牢裏潮濕陰冷,冷得他關節難受。”
齊靖悻悻坐下。
馬婆子端了熱水來給他泡腳,他似乎也沒心情泡,随便洗了洗便擦幹腳。
魏如青見他洗漱妥當,這才打個哈欠,将針線放下:“怎麽了?看你心情不好。”
齊靖默不作聲地解下腰帶,脫了衣裳,坐到床上去,才不高不興道:“我還當你這麽晚不睡,是在等我呢。”
“我是在等你呀。”
他蓋好被子,面朝裏一滾:“等我作甚,莫不是又有事兒交代我?”
“是有事兒啊。”魏如青脫鞋上了床,放下簾子。
“呵。”
他似乎輕哼了聲,“什麽事兒值得你等到這麽晚,別又是你表哥的事兒。”
魏如青沖他勾勾手指,神秘兮兮地笑着:“你別不理人嘛,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齊靖躺着不起。
魏如青輕輕一腳踹他屁股上:“你起來!”
齊靖這才不耐煩地坐起,把耳朵湊過去。耳邊一抹溫柔的氣息撲過來,她附耳過來說了一句話……
他眼中的郁悶頃刻散去,被一抹深笑取代。
男人一個撲倒将她壓在身下。
“前兩日确實太忙了,今兒一定好好陪你做。”
她附耳過來,說——“人家等到這麽晚,不就是想和你做喜歡的事麽”。
當女人主動,男人哪裏招架得住半點,那點不痛快眨眼就被抛了九霄雲外。
床帳之後很快響起愉悅的喘息,男歡女愛,颠鸾倒鳳。
魏如青近來有一些喜歡靠着他。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感覺和先前有點不一樣,大概是看他順眼了的緣故。
先前軀體的碰撞,已是很有一些滋味,如今又覺得撞到了心裏去,更是說不出的喜歡。
當呼吸漸重,滋味正濃,身上的男人突然貼在她耳邊道:“給我也做個護膝。”
“嗯?”她正在情欲的漩渦中飄搖不定。
“給我也做個護膝。”
她悶哼一聲,在他肩上輕咬一口:“這有什麽好吃醋的……你若被關進地牢,我也給你做護膝。”
他口吻中大有不滿:“有了護膝,我跪着才好使勁兒啊。”
“……”
“給不給做?”
“……你莫名其妙。”
帳子裏即刻安靜下去,搖晃的床帳停下了擺動。男人就那麽盯着她,挑眉。
魏如青只覺心頭空空沒了抓拿,着實難耐,咬牙:“給你做,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給我做了護膝,我好日日陪青青做喜歡的事。”
熱烈的吻又落了下來,她徹底地被他拖下了漩渦,扣着他的肩膀,溺了水一般,一會兒是生一會兒是死。
一|夜的纏|綿。
次日魏如青遲遲才醒,睜眼時齊靖已不在床上,大約很早就忙去了。中午也不見人,直到黃昏,他才抽空回來同她一起用飯。
“這荷葉蒸糯米,廚房做的差點兒意思,還是你做得好吃。”
他瞄了眼桌上的菜,剛端起碗便如是道。
魏如青下巴微擡:“我這手如今只種花,不下廚。”
齊靖:“那我求你?”
喲,不得了,求得這麽順口。齊大人近來覺悟很高嘛。
“唔……”魏如青捧着碗,正要打趣他幾句,就見院外急匆匆跑來了人。
來人傳話:“大人,宮裏來人了,陛下宣您即刻進宮呢!”
齊靖嘴角一壓,忙擱了碗,對她道:“我進宮一趟,今晚不必等我。”
凳子都還沒坐熱,他就又要忙去。許是有什麽要緊事,都這個天色了,聖上還宣他即刻進宮。
這頓飯,又是她一個人吃。
魏如青捧着碗,吃着吃着覺得這荷葉糯米确實缺了滋味,漸漸沒了胃口,吃了個半飽也就擱了碗。
齊靖走時說晚上不必等她,可今兒還沒到很晚,他便急匆匆地回來了,進屋來的時候,一張臉陰陰沉沉下着暴風雨。
魏如青剛把給表哥的護膝縫好,收了針線。
“怎麽了?”
齊靖沒說話,先扶着椅子坐了下去,臉色的神色竟略顯恍惚,以至于魏如青生出一種錯覺——他腿軟。
什麽事能叫他都腿軟?
直到她又問一遍,齊靖遲遲擡起頭,看着她,開了口:“今兒午後,四皇子進過宮。”
一聽到這三個字,魏如青就緊皺了眉頭。一提到四皇子,準沒好事兒。
“然後呢?”
“估計是添油加醋,把你和顧飛羽的關系捅到了禦前。”
她迷茫地眨了兩下眼:“這……我和顧大哥的關系,有什麽問題嗎?”
“你和他的關系沒有問題,但你如今和我在一起,就有問題。”齊靖停頓了下,眉頭更加皺得深,“具體來說——是我的問題。”
怎麽繞來繞去的,魏如青還是聽不大懂,遂在他旁邊坐了下去,倒了杯熱茶遞給他:“怎麽又成你的問題了?”
齊靖端着茶碗喝了半盞,稍緩渾身的冷意,方又接着道:“星羅司不受朝廷轄制,只聽命于陛下,權力一直過大。陛下信任我,但有一點,我若碰了,這信任頃刻便可瓦解。”
“哪一點?”
“兵權。”
直到他說到這個份兒上,魏如青才終于明白過來。因為她與顧飛羽有關系,同時又是齊靖前妻,現在還住在他的府上,陛下很難不擔心齊靖和顧飛羽最終勾連到起來。
見她臉色突然垮了下去,齊靖知她懂了,接着往下道:“顧飛羽剛剛回朝,又無根基,陛下不會為難他,只會拿我問罪。”
魏如青:“這、這就問罪麽?!”
齊靖:“目前還沒有。但我若不拿出态度讓陛下放心,咱們誰也不會有好下場。”
朝廷的事她哪裏懂,只愣愣地問:“那現在怎麽辦?”
齊靖擱下茶碗,沉沉嘆了聲:“要麽我請辭,要麽顧飛羽請辭,再要麽……”
雙眼望向她,“你與我,一刀兩斷。”
一刀兩斷,好無情的詞。
魏如青張張嘴,一時沒說出話。她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堅定地搖搖頭道:“顧大哥不能請辭,這于他而言實乃無妄之災。你……你也不能請辭,你這些年樹敵太多,突然請辭只怕要遭報複。”
還剩第三個選擇。
屋子裏須臾沉寂下去,四目相對,一時都沒了言語。
燭火在他們之間,淩亂地跳着。
終究,齊靖先開了口:“那你,要和我……一刀兩斷嗎?”
想要活命,是唯一正确的選擇。
魏如青衣袖下的手不覺地捏緊了,她的舌頭好像突然轉不動,吐不出一個字來。
齊靖追問:“不考慮我手中的權勢,和你要做的事,你會選擇與我一刀兩斷嗎?”
——如果只考慮他這個人,會選擇和他從此別過嗎?
沒有什麽是割舍不下的。哪裏能有好日子過,她就去哪裏,自變故以來,這就是魏如青的信條。
但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她一向又是這樣行事的。當初留在闵國公府,不也是出于這樣的原因。
當齊靖對她的好不再浮于表面,她就會願意多給他一點包容。
魏如青清楚地知道,自己立刻就能收拾包袱離開,不帶一點留戀,但……她并不想說傷人的話。
她猶豫再三,只開口問:“那你呢?”
齊靖僵硬地勾了下嘴角。
他早已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答案,何苦再自取其辱地追着問,只搖搖頭:“我三種都不選。”
魏如青詫異:“那陛下什麽反應?”
齊靖呵笑了下:“陛下根本沒有給過我選擇,他召我入宮,只是通知我一件事。”
“什麽事?”
“陛下說,皇後偶然聽闵國公夫人提起,你種花很厲害,便希望你明日入宮,在她宮裏小住幾日,幫她看看花。”
“啊?為什麽?”她聽明白了,又沒完全聽明白。
齊靖:“打個比方——敵對兩國為避免交戰,會互遣人質。”
“哦……”魏如青有點懂了,點點頭,“那我成人質了?”
齊靖:“還不算是,這只是一次警告。”
這樣啊,這倒比“一刀兩斷”讓人松口氣。魏如青抿了抿唇,深吸口氣:“那我什麽時候能回來?”
齊靖:“要看陛下的心情,以及我以後的表現。”
明日就要進宮去。
她心裏七上八下有些緊張,到了那個陌生的地方,是不是就任人拿捏了呢。
那四皇子着實令人恨得牙癢癢,不過在皇帝面前說了幾句話,就能引起如此大的浪濤。
難怪齊靖回來的時候,像是腿軟了。伴君如伴虎,她明日入宮,雖要去的是皇後宮,卻和入了虎穴沒有區別。
皇宮內院,任他齊靖本事再大,也顧及不到。若她在那裏遇上什麽事兒,可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魏如青扯出一點笑來:“你別自己吓自己了,說不準這是個機遇呢。你想,在皇後眼皮子底下,四皇子也不敢動我啊,倒是安全了。”
齊靖難以笑出來。
她伸個懶腰,把護膝拿了過來:“可惜明兒就得入宮,護膝沒法給我表哥送過去。你替我轉交吧……你的那個,我還沒有開始做。”
齊靖哪裏有心情說這個,他眉眼間的陰雲打進了門就沒化開過:“你別岔開話題,如今走到這步……終究是我沒本事。”
若他足夠強大,別說他趙恒是立儲的人選,就算他真立儲了,成了太子,也未必敢對他這般挑釁。
如今看來,這四皇子萬萬登不得儲君之位,否則,将來他與她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魏如青沒瞧見齊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冷,她只覺得齊靖這話好生自厭,不免地軟了心腸:“哪裏沒本事,你已經做得很棒了。你是我認識的人裏面,除了顧大哥最厲害的一個。”
齊靖敷衍地笑了一笑,這回沒有介意排在顧飛羽後面。
魏如青:“但是吧,顧大哥他只會武不會文,上朝的時候肯定都要聽得打瞌睡。這麽看,又還是你厲害些。”
“嘁。”
突然被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