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及其親信還有海奧島衆影者乘坐的戰艦,在另外兩艘戰艦和飛機的掩護下,慢慢地擺脫了雷格的追殺,逃進了公海。
雷格從望遠鏡裏看着那艘戰艦越逃越遠,終于完全消失在視野裏,臉色不由變得很難看。
他恨恨地扔掉了望遠鏡,對小九下達了指令:“跟衛鵬聯系上了嗎?讓他準備開始廣播。”
小九調試着通訊波段,達到了最清晰的音質。“衛鵬?你現在接通擴音喇叭,雷老大要喊話了!”
衛鵬很快就搞定了擴音喇叭,表示可以講話了。
小九站起身,雷格坐到了他的位置,對着麥克風喊道:“海奧島的影者聽着,海蒂已經帶領親信逃離島嶼,你們留在島上的人都被她抛棄了!這座島一個小時之內就會爆炸,不想死的趕緊上船!”
很快衛鵬帶着一些影者趕到了海岸,有一艘大型戰艦靠停在那裏,船岸通道已經鋪平打開。
衛鵬帶着影者上了船,但是更多的影者只是在觀望。
雷格看了一眼腕表,距離聶蒼昊預測的一個小時的爆炸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
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提前半個小時行動。
“不上船的拉倒,不用等了,開船!”雷格命令道。
随着他的一聲令下,那艘靠岸的戰艦關閉了通道,緩緩離岸。
雷格命人将五艘戰艦上的救生艇丢到了海岸邊,然後又讓手下用擴音喇叭喊了一遍。
時間又過去了十五分鐘,距離聶蒼昊預測的大爆炸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了。
無論那些人肯不肯離開,反正他仁至義盡了!
如果不是看在都是影者的份上,他才懶得管這些人的死活,炸死活該。
随着五艘戰艦緩緩駛向公海,被抛棄在海奧上的影者終于沉不住氣了。
他們發現海蒂以及親信還有所有的精銳影者統統不見了——他們的确被抛棄了!
對方喊話島嶼很快就要被炸沉。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留下來的風險系數明顯增加。
他們湧到了海岸邊,看到了被丢棄在岸邊的救生艇,争先恐後地坐了上去。
戰艦已經駛遠了,但是雷格不知道為何又回過頭用望遠鏡看了一眼。
他看到島嶼岸邊的救生艇已經寥寥無幾。但是仍然有逃生的影者在岸邊徘徊。
島上應該有應急的救生艇,但是他們找不到。
為了防止影者私自離島,所有救生艇都被海蒂下令藏得嚴嚴實實。
所以剩下的影者根本沒有逃亡的工具,他們都要随着海奧島的爆炸變成海上漂浮的泡沫。
雷格心口一陣猛烈跳動,說不清什麽原因,他捂着心口彎下了腰。
“老大,你怎麽了?”親信關切地問道。
雷格好半天才緩過來,他着魔般又用望遠鏡探視。
就在這時,海奧島爆炸了。
雷格的瞳孔驟然擴大,倒映着騰起的漫天火光,耳畔傳來振聾發聩的爆炸聲,他仿佛走進了一個被遺忘的世界裏。
“快跳啊!”他聽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他回到了當年暗島大爆炸的時刻。
他率領影者歷盡千難萬險,成功躲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爆炸點,終于到達了海岸邊。
他們已經看到了翻滾的海浪,看到了自由在向他們招手!
就在此時,腳底的岩石鼓起了包。
“快跳啊!”雷格一聲大吼,抓着白绫就率先跳進了海裏。
爆炸流出的磷在海面上燃燒,周圍的海域變成一片火海。一片鬼哭狼嚎裏,仿佛置身在人間煉獄。
雷格想開口提醒夥伴們不要在火海中喊叫,但是濃煙嗆得他直咳嗽。
多年嚴酷訓練養成的習慣,他對于危險都會本能的逃避。
他毫不猶豫地沉入海水下面,來躲避海面上的烈焰和濃煙。
再次探出頭換氣,烈焰濃煙仍然令人窒息,他什麽都看不清楚。
他只能繼續潛入水下降溫,不過再次浮出水面時,他扯了衣襟捂住口鼻。
無論情況多麽糟糕,他都緊緊握着白绫的手不敢放松。
他跟墨瑰擊掌為誓,要保護好彼此的女人!
假如白绫死了,墨瑰也會殺了藍月!
可是除了白绫,他也沒有力氣去救別人。
他就這樣眼睜地看着所有追随他的夥伴,全部都葬身在火海裏了!
——所有追随他的夥伴,全部都葬身在火海裏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烈焰和濃煙彌漫的海面上,嘈雜聲慢慢地消失了。
等到海風吹散了一切,一切都消失了!
雷格浮在海面上,像是失去了方向一般,一直在發愣。
慢慢地他看到夥伴們都回來了,可是他們都在憤怒地指責他:“赤麟,我們都相信你才跟着你!你卻把我們都帶進了死路!”
“赤麟,你這個兇手、騙子!”
“赤麟,你不得好死,你應該下地獄!”
“你應該去死!你不配活着!”
“你去死……”
雷格臉色煞白如紙。他的瞳孔慢慢擴大,神智開始恍惚。
突然,他低頭嘔出了一口鮮血。
就在他分神的時候,一個海浪打過來,他撒手了。
白绫被浪卷走,裹挾着她向着堅硬的海岩撞過去。
“不!”雷格嘶聲吼叫。
他拼盡全部的力氣游了過去,跟海浪搏鬥了好久,終于将撞得滿臉鮮血的白绫撈了上來。
拼着最後的力氣,他拿出随身攜帶的一副手铐,将自己和白绫铐到了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已精疲力竭。
失去知覺的時候,他低喃着最後一句話:“墨瑰,我盡力了!”
“老大,你怎麽了?”
“老大魔障了吧!”“老大……”
雷格只覺得耳邊一片嘈雜,好像又看到了死去的夥伴們在斥責他。
“噗!”他再次吐出一口血,健碩偉岸的身軀慢慢倒了下去。
聶蒼昊接到雷格出事的消息,不由吃驚。
這一仗雖然沒有殺掉海蒂,但卻成功摧毀了她的大本營海奧島,他們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但是不知為何,海奧島爆炸的時候,雷格突然吐血暈厥。
直升機接了雷格火速趕往附近陸地城市的醫院,進行緊急救治。
聶蒼昊和雷格的親信守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直到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他怎麽樣?”聶蒼昊急忙上前問道。
醫生道:“患者可能是痛怒攻心,傷了髒俯才導致吐血。已經給他注射了安定藥劑,注意穩定他的情緒。”
雷格被推出急救室的時候,一直低喃着什麽。
別人都聽不明白,但是聶蒼昊會讀唇語。
他清楚地讀出了雷格低喃的話——墨瑰,我盡力了!
聶蒼昊蹙起了眉頭,有些疑惑雷格為何說出這樣的話。
雷格的記憶停留在十七歲,那時他們用的還是編號,習慣稱呼對方「001」「002」。墨瑰和赤麟兩個名字是通過了終極考核之後才被賜名的。
而這段記憶被雷格徹底抹掉了!
現在他在昏迷中叫出了墨瑰這個名字,顯然他已經記起了失憶的那些事情。
醫護人員将雷格推進了特護病房,等待他清醒之後再觀察情況。
聶蒼昊又詢問了幾句雷格的情況,确定沒有大礙,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龍峻早就等在外面了,此時走上前來,低聲說:“從海奧島救出來的那些影者有的不肯離開,跟着衛鵬留在了那艘戰艦上。”
聶蒼昊停下腳步,微微感到意外。“海奧島的影者願意留下?”
龍峻答道:“被海蒂遺棄在島上的影者大多數還沒有培訓結束,屬于半成品,有的甚至還未成年。他們親眼目睹了海奧島爆炸,知道是我們救了他們的性命。”
“走了一部分,但是留下了多半。另外衛鵬還跪在戰艦的甲板上等候處置,我想還得你親自去處理這些事情合适。”
聶蒼昊看他一眼,問道:“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置衛鵬?”
“按照獵豹的規矩,衛鵬犯的是背叛通敵罪,應該直接處死。不過這次拿下海奧島,他功不可沒。功過相抵,再揍他一頓,還讓他回獵豹吧。”龍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聶蒼昊很贊同:“你這樣處理很公平。那些影者……”
“戰艦靠岸之後,允許那些獲救的影者自由去留。多數成年影者都離開了,留下的十有八九未成年。”龍峻答道。
從小在海奧島長大的影者,好像被圈養的雞鴨,有着明顯的雛鳥情結。誰收留他們,誰救了他們,他們就認誰為主。
更何況他們一直被圈養在海奧島,早就與外界脫節。冒冒失失地跑出去,都不知道會遭遇些什麽。
他們只認識一起從海奧島離開的衛鵬,只認為是衛鵬救了他們。所以衛鵬在哪裏,他們就覺得那裏最安全。
聶蒼昊考慮了一會兒,道:“問清楚了他們的意願,想留下的可以加入獵豹。可以專門成立一個培訓班,由衛鵬負責管理他們。”
龍峻颔首:“我也是這麽想的。”
“你去處理就行,我就不露面了。”聶蒼昊從未公開過獵豹幕後BOSS的身份,也從未在獵豹組織的公開場合露面。
樹大招風,他深谙這個道理。
龍峻請示了聶蒼昊的意見,就轉身上了車,駛去了海岸邊。
因為送雷格就醫,只有一艘戰艦靠岸,其餘的都在公海的海域待命。
這艘靠岸的戰艦不止送雷格就醫,更是送那些從海奧島接過來的影者上岸。
船靠岸之後,就打開了船岸通道,任由那些影者自由來去。
多數成年的影者都離開了,未成年的抱團取暖,認定了衛鵬做頭領。
雖說衛鵬到海奧島的時間很短,但他好歹也他們那邊的人。另外是他帶領他們上船逃過了大爆炸,所以他們對他是信服感激的。
衛鵬上了戰艦之後,就自覺跪在了甲板上,誰勸也不聽。
直到戰艦靠岸,送雷格就醫,海奧島的影者們徘徊去留。一通忙亂之後,衛鵬仍然釘子般戳在那裏。
龍峻終于來了!
衛鵬聽到了龍峻的腳步,但他的頭卻埋得更低了。
龍峻在親信的簇擁下走過來,停在了衛鵬的面前。“為什麽後悔?”
面對如此犀利的诘問,衛鵬絲毫不敢猶豫,老老實實地答道:“我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總是抱怨獵豹的規章制度太嚴苛,抱怨影者的生活太枯燥無趣。所以……就想離開獵豹。”
“因為付不起天價違約金,就想了些歪點子。認為投靠海蒂之後,她能幫我擺脫獵豹的束縛。可是……”
“可是到了這邊才知道日子更難過,還不如在獵豹……我錯了!痛悔不已!我一直在尋找機會想重回獵豹!老天保佑,給了我這次機會!老大,你要麽直接殺了我,要麽再給我一次機會,反正我死也不會再離開獵豹了!”
聽着衛鵬的忏悔,龍峻微微勾唇,問道:“以前你對獵豹的意見很大,對我的意見也很大。到了這邊就改變了想法?說說看,海蒂到底是怎麽坑你的。”
最好展開說說,專門為獵豹的影者們做一場演講。可以幫那些心存雜念的影者徹底消除非分之想。
衛鵬羞愧不已,又不敢違抗老大的命令,只好如實交代:“我以前因為在床底私藏碳酸飲料被處罰,扣了薪水,還罰降了一級。到了海蒂這邊,同樣偷喝碳酸飲料,差點兒被活活打死。”
海蒂這邊對影者的苛責更嚴酷,動不動就鬧出人命的那種,看得衛鵬提心吊膽。他做夢夢到自己客死在異鄉,屍骨無存。
“還有……我最愛的水煮肉片,再也吃不到了!從來到這邊,就再也沒吃過一次正宗的川菜。就算偶爾找到一家川菜館,所有的配料全部都是山寨貨,一股怪味!”
“我想起以前在國內吃的水煮肉片,饞得直流口水。可是進了山寨川菜館,卻連一口都咽不下去。”
衛鵬淚眼汪汪,哽咽道:“我想回獵豹,我想回國!”
在獵豹偷喝碳酸飲料不會被打!在獵豹偶爾還能溜出去偷吃正宗的川菜。
這就是來自一個頂級吃貨的靈魂忏悔!
龍峻:“……”衆人:“……”
良久,龍峻威嚴地掃視全場,喝問道:“你們都聽清楚了?”
衆影者齊聲答道:“聽清楚了老大!我們都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