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巍巍昆吾, 浩浩玄天。
距與琅嬛一戰過去兩月有餘,主峰被毀無損玄天氣勢,反而借這一戰更揚宗門威名。
薛宴驚經過山下“英傑碑”附近, 一打眼便看到自己的碑,心下一樂,正要和李長亭打趣, 轉眼看到旁邊的石碑上刻着四明峰大弟子鄭擎的名字, 怔了一怔, 才意識到這些石碑意味着什麽。
她尚不知大師兄犧牲在琅嬛寶殿之中,他本是離飛升只差半步之遙的人物。
李長亭适時遞過來幾柱清香,薛宴驚哪裏還有打趣的心思, 認認真真恭恭敬敬地給大師兄上了香,又對其他石碑一一拜過。
“有朝一日我若飛升仙界, 定要當面問一問那些仙人,把琅嬛罰至人間,卻又不肯廢除他的修為,他們到底有沒有想過會引起人間浩劫?”
“好!”李虎陳豹等一豎拇指,“若有一日天界聚首,咱們也把那天界的王位打下來給尊主坐坐!”
“……”李長亭側目望了一眼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開口就想打擊他們,随即想起薛宴驚大概尚不知她所修煉的功法會導致她無法飛升,頓了一頓, 沒有戳破這個殘酷的事實。
一行人拾級而上, 守門的弟子見到薛宴驚,目瞪口呆, 似要說些什麽, 被她搶先道:“不是詐屍, 也不是借屍還魂,我還活着。”
守門弟子呆滞的視線又移向王虎陳豹等魔族,薛宴驚回頭看了一眼,也覺得他們看起來略顯兇神惡煞了些,又補充道:“也不是帶兵來攻打山門,他們是來……看我挨揍的。”
“……”
守門弟子張了張口,覺得這話實在不好接,幹脆一言不發,轉身速速去通傳了。
不多時,代掌門和幾位長老的身影出現在山門處,薛宴驚下意識想客套一下,躬身正要說有勞各位師伯師叔來迎,被李長亭一筆戳在腰間:“拿出魔尊的氣勢來。”
薛宴驚回身想抽他,忽聽得空中一聲“小師妹”,擡頭一望,燕回方源冷于姝等四明峰衆人正全速禦劍而來。
燕回沖在最前,甫一落地就把薛宴驚摟進了懷裏,聲音發着顫:“小師妹……”
薛宴驚鼻子微酸:“三師姐,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冷于姝眼眶發紅,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相識十年,薛宴驚還是第一次見到五師姐這麽激烈的情緒。方源功力最低,被甩在最後,大概是太過急切,俯沖過來落地時腳下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五師姐,六師兄,”薛宴驚眼眶也泛着微紅,“大師兄的事,對不住,如果我能早一點離開無憾城,或者能早一點下定決心和琅嬛翻臉動手,我……”
“不能怪你,”燕回打斷了她的話,“大師兄的事,于我們而言都是撕心裂肺之痛,但是……不能怪你。”
“你怎麽回事?”方源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我們都以為你和琅嬛那厮同歸于盡了,你去哪兒了?還活着也不報個信?”
薛宴驚把腦袋枕在師姐肩窩裏蹭了蹭:“我何嘗不想與你們盡快團聚?都怪那赤霄宮,他們硬要說我是什麽鳳凰神女,囚禁了我,還把我塞進好可怕的前世鏡,還有一群人來打我,我險些就被他們殺了……”
李長亭和傀儡都是目瞪口呆。
事情過程描述得倒也沒錯,但你怎麽不說是你的前世殺了神女,然後你團滅了那群人又把前世鏡拆了呢?
“可憐見的,”燕回和冷于姝又摟住她好一陣心疼,“等師姐去找赤霄宮給你出氣!”
“好,”薛宴驚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記得打他們的宮主一頓。”
李長亭捂住雙眼,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助。
方源不住嘆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諸長老本有些遲疑,不知該用對師門弟子的态度還是對魔尊的态度來對待她,見她非常自然地變回了原本的小師妹,也不再猶豫,仍把她當成門下弟子來護着:“好,我們都去赤霄宮讨個說法。”
也有人追問:“你是怎麽從天雷之下活下來的?”
薛宴驚歪了歪頭:“天雷又劈不死人。”
衆人想起在天雷之下魂飛魄散的衆鬼族和敵手,狐疑地望她一眼,發現她并沒有在炫耀,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也許強到一定地步,說實話聽起來也像炫耀。
“好了,別站在大門口了,咱們進去說,”長老們看向李長亭,“李中書,多謝您護送本派弟子回山,還請入內飲一杯熱茶。”
“不必了,”李長亭沒能如願看到熱鬧,無奈抱拳,“我們也還有斬殺鬼族的任務在身,這就離開了。”
衆人客套地與他道別。
薛宴驚被師姐搭着肩攬在懷裏,回頭對他微笑,笑容仍然自信,卻已不再天真。
李長亭嘴角一抽,傳音道:“以前是李某眼拙,居然沒發現尊主是這種人。”
“現在發現也還不晚。”
李長亭怔了怔,轉而笑開,魔界的環境遠不容人撒嬌示弱,她到了名門正派玄天宗,能放肆撒嬌,縱情生活,如此似乎倒也沒什麽不好。
他心下因她不再回歸魔界而始終郁結的淡淡遺憾終于徹底煙消雲散。
他伴她征戰多年,走過精彩絕倫建功立業的一程,也随她行過痛徹心扉錐心徹骨的一路,如今她開啓了新的人生,作為朋友,理當送上祝福才是。
李長亭率衆走得灑脫。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視線中,薛宴驚立刻就被人揪住耳朵:“好啊你,一個身份瞞了我們那麽多年!”
“三師姐,欸,別揪,”薛宴驚連忙呼救,“五師姐幫我!”
冷于姝抱劍看她,神色冷酷,方源也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早知道就挽留一下李長亭了,薛宴驚悲傷地想。
她被拎着耳朵一路揪回了四明峰,幾人把她按在座位上,讓她老實交待究竟是何時得知自己乃是魔尊本人的。
宋明等同窗聞訊而來,把審訊室堵了個水洩不通,又哭又笑,交好的女修還去掐薛宴驚的臉确認她是活人,折騰了半晌,才由燕回開始了審問。
薛宴驚想了想:“你們記不記得當年的萬劍秘境試煉?”
方源大驚:“那麽早?!”
燕回也反應過來:“當初你說是歸一魔尊從鬼王手下救了我們,那時你就在撒謊了?”
“我也沒撒謊啊,”薛宴驚很無辜,“救你們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歸一嘛,如假包換。”
“……”
燕回記性太好,此時翻起舊賬來,也是一字不差:“你說你險些被鬼物殺死,千鈞一發之際,是斬龍金劍擋在了你的面前。”
“沒錯啊,”薛宴驚聳肩,“都是真實描述,絕無半點虛假。”
“還有人問你他肯幫你是否要你付出什麽代價,你只說沒有。”
“的确沒……”
燕回眯起雙眼。
這是危險的信號,薛宴驚立刻收起理直氣壯的态度,微垂首道:“其實是我在害怕,我怕你們知道我是魔尊後,就不會那麽喜歡我了。”
宋明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戲:“你這擔心純屬多餘,知道你是魔尊之前,我也沒那麽喜歡你啊。”
燕回給了他後腦一巴掌:“一邊去!”
“……”
宋明卻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說真的,我欠你一個道歉,以為你是魔尊寵姬的時候,我、我欺負過你,往你院子裏扔蛇,還有血玉蜘蛛和嘲惚鳥……這些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是挺過分的,雖然從結果上來說,被欺負的其實是你,”薛宴驚想起往事,拍了拍他的肩,“算了,都過去了,你也被我敲詐過不少靈石了。”
“……”
薛宴驚又調侃宋明:“以為我死了的時候,你也沒少掉眼淚吧?”
卻不想這一句犯了衆怒,随着一句幽幽的“我們都沒少掉眼淚”,衆人暴起,按住薛宴驚,誓要給她一個教訓。
薛宴驚擡手一指窗外,心念微動間瞬移出門,而屋中同窗們已經撲成一團,外層似乎尚未發現她消失,離她最近的家夥喊着“她跑了”,這聲音卻淹沒在大家高漲的士氣中,也不知是哪個可憐蟲被當成了她的替身打了一拳,此人絕不吃虧,一邊喊着打錯人了一邊立刻還手。
衆人頓時混戰成一團,約一盞茶後才發現始作俑者不在,氣喘籲籲發絲淩亂地疑惑時,薛宴驚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對他們招了招手。
“混賬,”大家怒道,“居然自己跑了躲在一邊看戲!”
“我還以為你們在借機發洩對彼此的怒火,也不好攔你們,”薛宴驚攤手,“現在大家怒火已經發出來了,也許我們可以坐下聊聊久別重逢的喜悅了?”
衆人對視一眼,爆發出一陣宣戰聲:“受死吧!”
薛宴驚大笑着跳上淩清秋,轉身掠過長空。
大家連忙追了上去。
笑鬧間,原本該有的一絲芥蒂和不自然,還有對歸一魔尊這個身份自帶的些許敬畏,都化為無形,衆人紛紛想起十年間被她戲耍的過往,一心只想追上這個氣人的小師妹,給她一點小報複。
薛宴驚飛在高空,拍着翅膀經過的仙鶴懶倦地看她一眼,昆吾山特有的大鹦鹉被她吓得吱哇亂叫,晴空之上,她展開雙臂,迎接着熟悉的師門裏吹來的一陣暖風。
“站住!”被她甩在後面的同窗們還在叫嚣,薛宴驚正想着要不要适當放個水,就見不遠處殿前衆長老對她招了招手。
玄天宗正殿被毀後,暫時啓用了另一座山峰上的潛龍殿充作議事之所。
薛宴驚和一行同窗落下雲頭,只見姜長老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連忙一抱拳:“弟子并非有意隐瞞,還請諸位師伯原諒。”
姜長老連忙擺手:“你救了那麽多人,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一碼歸一碼,”薛宴驚正色道,“該收的感謝我在石碑上看見了,該道的歉我也要道。”
諸位長老對視一眼,都有些感慨地說了聲好孩子。
姜長老忽然一拍腦門:“哎呀,我都忘了,代掌門讓我先假裝不要原諒你。”
“為什麽?”薛宴驚奇道。
“他想讓我轉告你,待來年華山試劍會上你去拿個名次,他就原諒你。”
薛宴驚眉心微蹙:“這不是欺負人嗎?”
“是吧,他就是欺負你老實,”姜長老搖頭,“代掌門老奸巨猾,不必理會他。”
“我不是說他欺負我,”薛宴驚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去參加試劍會,那不是欺負其他選手嗎?”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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