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軟禁

暮色四合, 霞光鋪陳,青磚白瓦上立着幾只喜鵲,隔壁宅子幾棵柿子樹被啄得七零八落。

清秋饒有興致地看着, 一時興起, 放手上瞳瞳去玩。

瞳瞳被關了好幾日, 一朝得解脫,忙不疊地東跑西溜,清秋坐在廊下等雲露綠柳收拾。

元智在樹下逗貓, 望着清秋道:“瞳瞳真有靈性,從不亂跑, 饒是和它玩, 它也不抓人。付娘子真是好福氣,我也想要聘一只。”

清秋挑眉,走至樹下, “你去問尹姐姐聘,她保準只一壺酒就允了。”

說着說着, 清秋便坐至秋千上,秋千被雲露打整過,木板上的灰塵悉數被擦幹淨, 清秋倚着秋千, 看指尖一縷光穿過。

元智搖搖頭,嫌道:“才不要呢,賀夫人有了一壇子酒, 就要無數壇。”

戌時三刻,劉氏打發人來接她,綠柳瞧着劉氏滿臉堆笑,極為不适, 總覺有些不對。

雲露和元智也覺這劉氏太過熱忱。

劉氏命身邊老媽媽将雲露等人安排在西廂房,綠柳本欲跟着清秋去見韋老太太,老媽媽卻冷然呵斥。

“還是汴京來的姑娘?這點規矩都不懂,老夫人和自己孫女敘舊還需你們伺候?”

聞言,綠柳只得随她一道走,清秋示意她們放心去。

劉氏挽過清秋細嫩的雙手,笑道:“母親念着你,聽聞你來,一衆表兄妹都等着見你呢。”

清秋略微颔首,跟着她一道進了正房,檐下挂着燈籠,院裏布局與舊宅所差無幾,這還是她第一回進到外祖家。

“瞧瞧,汴京來的姑娘,清秋妹妹,來來認認人。”劉氏拉過她的手,撩開幕簾,室內燈燭明亮,一屋子裏圍坐許多姑娘和郎君。

坐在上首的韋老太太只懶懶地擡眼,她不言語,只幾個年紀小的先出聲,新奇地開口,“好俏的姐姐,不曉得姐姐說的什麽話,是雅言還是吳語。”

簪花小姑娘一出聲,她身側的紫衣姑娘卻哼了聲,頗為不屑地瞅她一眼。

紫衣姑娘與她年紀相仿,清秋沒印象,滿屋子的人,她只對上首的外祖母較為熟悉,可外祖母似乎不待見她。

劉氏笑道:“你們這些小姑娘,沒點端莊禮數,這是官家小姐。”

簪花姑娘眼睛亮盈盈,道:“姐姐,是哪個姐姐?我還從來沒見過哩。”

清秋抿唇,望向韋老太太,恭順道:“見過外祖母。”

“青姐兒不懂事,将她待下去,見過了就下去吧。”劉氏攆他們下去,見韋蒲要走,劉氏忙瞪眼攔下他。

清秋一眼就瞧見他,一身湖色長袍,眉眼清秀,他躬身要走,卻被劉氏攔下。

“去挨着母親坐,快去。”劉氏推她一把,清秋躊躇上前,坐在韋老太太下首,離這位老太太近了,清秋才發覺,她對她無任何的關愛之意。

劉氏見罷,忙推着韋蒲坐到清秋對面,劉氏則就近坐在清秋身邊。

“外祖母,母親不得閑,回不了杭州,我此次回杭州是為母親向外祖母問安,外祖母近來可好?”清秋低眉垂首,聲音輕細。

韋蒲怯怯擡眼看她,不多時又慌忙垂下眼。

韋老太太淡聲道:“虧她還念着我,日子一天天過,有什麽好不好。”

她這話叫清秋難以繼續,清秋另起話頭,“外祖母瞧着比往日氣色好了些。”

劉氏見韋老太太不搭話,忙喚了一聲,“母親。”

韋老太太這才拿正眼看她,清秋離她近,只這一眼就叫韋老太太看見韋南風的影子,那一雙幹淨的眼底蘊着的清倔執拗,一脈相承。

“你倒像你母親,眉眼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韋老太太仍舊不冷不熱地說着。

清秋知曉韋氏與韋老太太有隔閡,卻不曉得是為何,就算當年都住在杭州,她也沒來過幾次韋宅。

劉氏接過話茬,道:“是了是了,清秋這孩子模樣好,性情溫順,如今多大了?”

韋老太太半眯着眼,任由劉氏一通盤問。

“今年十七。”清秋只當劉氏是關心她,不作他想。

清秋想疏通母親和外祖母的關節,可臨了坐在外祖母跟前,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像是嗆了水的人兒。

如此一想,清秋心下惆悵,只得作罷,待過兩日便離開,這兩日留在韋宅就當是代母盡孝了。

“這是我兒,韋蒲,只比你大一歲,今年剛過解試。”劉氏指着韋蒲,笑得滿面春風。

清秋與他對視一眼,随即颔首。

房內燭火飄搖,韋蒲耳尖飛紅,韋老太太一眼瞧出孫子的異樣,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清秋。

“你既來了,就去見見你幾個舅舅和姨母,旁的不說,你身邊這位是你親舅舅的息婦,你對面坐着的是你親表兄,你多往來,于你是有好處的,別學你母親,吃了虧到頭來還怨我偏心。”韋老太太捧着茶,餘光瞥見她乖順的模樣。

韋老太太眸光忽沉,又道:“你住東廂房吧,西廂房就留與你的女使住,離我近些,也好叫我親熱親熱。”

劉氏正歡喜着,想将親事說下來,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幾人往門前看去。

來人一襲殷粉衫裙,金銀交錯,晃得人看不清是何種首飾,仔細瞧去,她的眉眼煞是俏麗,又有幾分風情,肖似她的母親,只是韋氏從不這般驕矜。

見她來,韋老太太臉上皺褶的皮舒展開,朝她招手,滿目慈愛,“絮兒過來坐。”

韋南絮颔首,快步走至韋老太太身邊,韋南絮與她母親一般大,可仍如少女般地依偎在韋老太太身邊。

韋南絮瞧着清秋,蹙眉道:“你是姐姐的什麽人?生得真像?只模樣像,不知性情像不像,阿娘她是誰?”

清秋正欲開口,卻聽韋老太太笑盈盈地望着她說:“是你姐姐的小女兒。”

韋南絮輕“哦”一聲,随後便為韋老太太斟茶倒水,仿若閨閣少女,可惜保養得再好,眼角細紋仍舊藏不住。

愛與不愛,當真只一眼便瞧得出來。

清秋不由得為母親傷心,韋老太太對韋南絮的關懷,藏在她的眉眼間,而說及她母親,卻是格外的不耐。

韋南絮不動神色地打量着清秋,峨眉輕蹙,暗道韋南風命好,押中了寶。

可惜再好的命,也好折在這。

韋南絮眸光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她将先前劉氏問過的話又問了遍,道:“蒲哥兒不是尚未成親,瞧着你二人年歲相仿,何不由阿娘牽個線。”

聞言,清秋登時冷下來,駁道:“姨母說笑了,我與表兄只見過一面,有什麽姻緣要外祖母來牽。”

韋老太太睨她一眼,語氣深深,“哼,什麽官家小姐,長輩說話豈有你撒潑的道理,你有什麽禮數,到家裏來耍小姐威風,要做甚?難不成我老婆子還要跪下來給你行個禮?”

此話一出,清秋頓覺羞愧,絞緊手上繡帕。那裏是她要耍什麽威風,分明是外祖母在拿話訓她和她母親。

清秋只好認錯,低聲道:“外祖母,清秋并非此意,只是覺得姨母的話說得有失偏頗,我與表兄今日初見,何來的姻緣。”

韋老太太不接她的話,眸子一轉,只柔柔地看向韋南絮。

韋南絮面上不顯,使了個眼色給劉氏,劉氏會意,旋即笑道:“清秋,你此話不妥,你雖與表兄初見,卻也是有緣分的,你瞧瞧你表兄,一表人才,俊逸非凡,你我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只管放心。”

語罷,劉氏握着她的手,滿面堆笑,清秋只覺這笑詭異可怖,忍着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清秋為難笑笑。

韋老太太始終未發話,似是默許。

清秋柳眉深蹙,正欲開口反駁,卻聽韋老太太開口,道:“将表姑娘帶下去歇歇。”

“外祖母您這是作甚,孫女還未答應,為何不聽我說。”清秋憤然起身,撕破這層惡心的僞裝。

“清秋,你年紀小,這兒還沒你說話的份,外祖母的話你都不聽了?”韋南絮竊笑,命外頭女使婆子進來架人。

劉氏見她滿臉嫌棄,也不給她好臉色,冷聲道:“你這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祖母替你做了親事的主,你還有什麽挑的,與你好聲好氣地說話似是聽不懂,什麽官家小姐,人人捧着你?嫁給蒲哥兒都是你高攀了。”

語畢,劉氏狠狠瞪她一眼,又面向韋老太太和韋南絮千恩萬謝。

韋蒲垂首似有話要說,可劉氏餘光一掃,叫他顫顫地縮了脖子。

進屋來的女使婆子皆是力氣大的,三兩下就鉗住清秋,是她動彈不得,清秋眉目一凜,她雖力氣弱,可氣勢上卻不輸半分。

清秋回頭看坐在上首面目慈祥的外祖母,不由得冷哼一聲,諷道:“果真是年老耳聾,一生都不清明,任由兒女拿捏。”

韋老太太橫眉,擡手指着她,氣得唇顫目圓,“你這小畜生,信口胡謅,跟你母親一個樣。”

劉氏催她們帶她下去,随後笑吟吟地勸慰韋老太太。

韋南絮撒嬌賣乖,将韋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待出了正房,韋南絮松了口氣,劉氏跟在她身邊賠笑。

“多虧了妹妹,這事才有母親做主,饒是将來南風曉得了定然不敢來怪母親。”劉氏笑得谄媚,分明年長韋南絮,卻甘願如此自降身份。

韋南絮眸光閃過一絲快意,俏聲道:“哼,嫁得好又如何,攏不住丈夫的心,生再多的孩子,還不是一樣。”

劉氏心知當年的事,暗道韋南風氣運好。

若當初韋老太太曉得付彰日後平步青雲,做得天子近臣,這樁婚事哪裏輪得到韋南風。

當真是可惜了韋南絮落得個寡婦的下場。

劉氏暗暗嘆氣。

“罷了,嫂嫂別跟着我了,把人看好吧,我瞧着她有幾分機靈,魚跑了可就再捉不回來了。”話落,韋南絮揚長而去。

韋蒲垂首站在劉氏身邊,唇瓣幾張幾合,劉氏看他不争氣,罵道:“給你尋個官家小姐當娘子還不好?磨磨蹭蹭,還不去你祖母身邊多說些笑話,瞧着你是書呆了,幸而有你姑姑幫襯着,你以為媳婦這麽好得?”

聞言,韋蒲轉身回正屋去哄韋老太太。

另一頭,兩個女使押着清秋往東廂房去,領頭的是跟在劉氏身邊的老媽媽,似早料到有這回事,氣定神閑地指着房間。

“姑娘就在房裏呆上幾日,待到合了八字寫了婚書,就可以出來了。”李媽媽狹長的眼透着神氣刻薄。

清秋冷笑,目光淩冽,“既然曉得我是官家小姐,你們還敢私自扣押,若我父親哥哥曉得了,日後你們有好果子吃。”

話音甫落,老媽媽樂不可支,笑得前仰後合。

“管你什麽千金小姐,姑娘莫不是忘了,這是韋家,是你的娘家,饒是日後付大人回來,也得規規矩矩地見過老太太。”老媽媽啐道,“也不瞧瞧當年是怎麽發家的,還敢來拿老太太的錯。”

清秋只覺此人刁橫,再說下去也無用。

“我在汴京錦衣玉食,還請外祖母在吃食上用些心,拐了自己的外孫女配給自己的孫子,傳出去也不怕丢人。”清秋平心靜氣地嗆白。

老媽媽勾唇譏笑,“姑娘,入鄉随俗,要想好吃好喝,不妨老老實實地給家裏去個信,叫你爹娘送你幾大船的嫁妝來。”

這是連嫁妝的主意的都打好了?清秋越發覺得這外祖母一家是蛇狼窩,難怪韋氏不許她與外祖母家來往。

若非她惦念着母親與外祖母之間的隔閡,又何須受這一遭。

清秋眸光一沉,揚聲朝那老媽媽問,“我的女使呢?還有我的貍奴呢?”

老媽媽不願多留,“趕出去了,帶到她幾人回到京中恰好送來嫁妝。”語畢,老媽媽離開。

清秋環顧四周,房內已然打掃過,花窗已被封死,門上挂了銅鎖,她是出不去的,如今只能等着綠柳雲露幾人去尋人來。

但在杭州,與付家親近的人實在不多,可若真按那老媽媽所說趕回汴京恐怕得一個多月,到那時,怕是真要送來嫁妝了。

屋外柏樹枝影橫斜,銀光照進昏暗的房間。

那老媽媽竟連一盞燈都未給她留,清秋摸索着房間的每個角落,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

明月高照,秋風乍起,付宅角門處幾個女使推搡着三個人。

“快走,快走。”手提羊角燈的女使,毫不客氣地攆人。

雲露不服氣,忙道:“我陪姑娘回來,我們走了誰來照顧姑娘?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元智扯了扯雲露的袖子,悄聲道:“我們是被趕出來了,我瞧着付娘子是不會出來了。”

綠柳見罷,柔聲開口,“好姐姐,敢問是因何要将我們趕出來,我們都是姑娘的貼身女使,我自小服侍姑娘,可否行個方便?”

綠柳從袖裏取出碎銀子放到她手上,那女使見了銀子,方才和緩幾分,輕咳了聲。

“老太太說了,要将表姑娘留下,親上加親。”話落,她頭也不回地關上門。

什麽叫做親上加親,元智愣愣問,“這是何意?”

綠柳微怔,暗道不妙。

雲露急得快要哭出聲,“這老太太是要姑娘嫁給誰?可姑娘與王郎君不是将要定親了嗎,綠柳姐姐,這可怎麽辦?”

元智疑道:“雲露你在說什麽?”

綠柳定了定神,道:“姑娘這是遭了劉氏的道,老太太打定主意要留下姑娘,故意支開你我。現如今,回汴京是來不及了,可一時半會又能去找誰。”

元智提着貓籠,瞳瞳忽地“喵”起來。

幾人回了杭州舊宅,各自揣着心事,綠柳在猶豫回汴京與找官府,可這官府如何來管私事,況且韋老太太又是清秋的外祖母,當真鬧大了,付家在汴京又該如何辦,傳出去又是一樁腌臜事。

雲露則在院裏急得哭起來,坐立不安,連連轉了好幾圈。

臨了夜深時,綠柳也未想出什麽好法子,元智眸子一轉,道:“兩位姐姐先莫急,付娘子聰慧,定會有法子,況此事非一日之功,定然有轉圜的餘地。”

話雖如此,可要如何才能救得出人到底還是想不出主意來。

——

清秋被劉氏關了三日,每日除卻送飯外,便沒有人再靠近東廂房,其間清秋探問過送飯的女使婆子,誰知都是簽了死契的,一個字不肯松。

她到杭州時是九月底,清秋算着應該到了十月初三。

按照劉氏的說法,她要合八字,她的八字韋老太太是曉得的,想來她們下一步便要假模假樣地請媒人,寫婚書。

可終歸是不穩妥的,清秋暗道這其中定然有別的門路。

這日一面生的女使來送飯,清秋淺嘗兩口,望着院外看守松散的婆子,是打定她跑不掉,格外的閑散。

“這米糙得很。”清秋眸光哀怨,輕放下箸。

女使年歲小,不經事,只怕得罪了人,低聲問:“夫人叮囑過的,給姑娘的飯食都是頂好的。”

清秋嘆道:“不及我在汴京的十分之一。”

女使心道她挑得很,又不敢直言,只說:“姑娘說笑了,這已經是宅子裏最好的稻米了。”

清秋餘光掃向門外的婆子,問道:“你今年多大?怎麽是你來?”

女使不答,觑了眼門外,“姑娘不吃就罷了,我該走了。”

清秋柔柔一笑,縱她離開,宅子裏的女使婆子的心計不比夫人們的少,清秋拿不準這女使是怎麽回事,只先試她一試。

晚間用飯時,清秋期盼着午時的女使來,可這回來的卻是劉氏。

她一跨進門便堆起笑臉,熱切道:“清秋啊,你是吃不慣這杭州的東西了,蒲哥兒惦記着你,為你買了糖糕來。”

清秋神色淡淡,任劉氏來回打量試探。

“大舅母,這兩天我亦是想明白了,表兄一表人才,又與外祖母親近,當日我在氣頭上,那去想表兄的好處,只一心被外祖母氣着了。”清秋挽上劉氏臂彎,羞赧一笑。

劉氏狡黠的眸子一轉,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早如此,何須叫我日日守着你,可這不是我的意思。”

清秋輕嘆,道:“我自小身邊就有貼心服侍的女使,大舅母既要看着我不妨許我一個貼心的,好叫我有個伴兒。”

劉氏自是不信清秋的話,可又念着她是個千金小姐,許她一個身邊的人盯着她也不是不可,面上功夫還得抹開。

思及此,劉氏命老媽媽去挑個來,清秋凝眉嗔道:“我可不要那上了年紀的媽媽,與我無話說,還叫我看得煩悶。”

老媽媽聽她挑剔,心頭恨清秋擺架子,只氣得磨牙,心道看她能得意幾時。

劉氏拉着清秋說了會話,三言兩語離不開韋蒲,清秋羞澀垂眸,似真有了小女兒家的心思,劉氏打量着看她有幾分真假。

不多時,老媽媽帶來一個年紀尚小的女使,恰是午間為她送飯的女使。

清秋輕慢地瞥了眼,輕藐道:“就這畏首畏尾的女使也送來?”

劉氏聽她如此驕橫,眸光一冷,“你日後是要做主母的,對下人就是這般态度如何籠絡人心,那由得你耍橫。”

聞言,清秋噤聲,幽怨地盯向別處。

劉氏也不多留,帶着老媽媽一道離開廂房,清秋倒也不急着拉攏她,靜靜地坐了會,方才開口說話。

“你喚什麽?”清秋抿茶,漫不經心地問,目光卻盯着院門口的婆子。

女使肅立一旁,只答話,“紅香。”

清秋颔首,松開手掉下茶杯,朝她惡劣一笑,“呀,不小心掉了。”

紅香雖低着頭,卻看清她是故意的,瓷碎聲引得院前婆子進屋。

清秋挑眉俯視着紅香,氣道,“這些事都做不好,你有何用啊,沒得讓人頭疼。”

兩婆子笑着打圓場,“姑娘家家,哪知道什麽,年紀輕,不知事,表姑娘勿怪,勿怪。”

紅香咬着牙,看清秋高高在上地數落她。

月上枝頭,清秋橫卧在榻上,紅香進來掐燈,清秋謹慎地望向院門口,只見空空的一片無人看守。

“白日裏的事,我是故意的,你可曉得我是誰?”清秋目光和靜地望向她。

紅香一時驚愣,眼前這人,人前人後兩副面孔。

“姑娘夫人的事,和我沒關系,姑娘是誰我也不曉得。”紅香如實說着。

清秋摘下腰間玉飛天,柔聲道:“我只需你幫我傳句話,向我的表兄,帶一句話,這句話值百兩銀,不需你犯什麽險,倘使你心中埋怨我,可去向舅母告狀,我自不會記恨你,只是往後我是這宅中的主子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紅香握緊手上油燈,視線落在那方玉佩。

清秋靜等着她的抉擇,不說有十成十的把握,卻也有十之八九,只要傳句話,這樣好的差事,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