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付清秋,你是不是瘋了。”……
清秋理好衣裳, 緩緩起身,淡聲道:“不妨事的,既已上了船, 定然是相信船家的。”
話落, 陳三不肯離去, 定要見到他人才罷休,他笑道:“小娘子還是看一看,也好好放心不是?”
清秋心知是躲不過了, 只垂手去拿身邊幂籬,推開移門, 眼見陳三身後帶着人, 清秋不自覺地一顫,陳三瞧出她有幾分害怕。
“小娘子莫怕,這都是船夫, 随我們一道的。”陳三滿面堆笑,對她十分殷切。
陳三将公憑遞給她, 清秋順勢要去接,剛觸到公憑一角,陳三的手竟握上她的手, 那只粗糙布滿老繭的手, 摩挲着她白皙細嫩的手。
清秋胃裏翻江倒海,忍着惡心和淚水,任他揩油。
不多時, 陳三狡黠一笑,松了手,清秋迅速抽手拿過公憑,她哪裏見過市舶司的公憑, 饒是是假的,又能說些什麽?
清秋故意将公憑拿倒,看了看,嫌道:“這上頭寫的什麽司?我怎麽沒見過,怕不是蒙我?”
陳三見她搗鼓半天也未看出什麽名堂,道:“小娘子不識字?這是市舶司,官府發的公憑,你瞧上頭的落款。”
陳三色迷迷地盯着她,正要上前去給她指,清秋忙轉過身,對着窗仔細看了看,道:“我以為是什麽呢,有就行了。”
清秋随手往後一扔,一紙公憑打到他臉上,陳三癡愣愣地接着,直勾勾地凝視她,眼前人雖戴着幂籬,可身段輕盈,楊柳細腰,迎着窗的薄薄目光,隐約可見她面部輪廓。
只這背影就讓他垂涎,陳三只恨還未到時候,等到今夜一過,搶了韋家的貨,人才兩全。
思及此,陳三回過神來,道:“小娘子今夜恐怕不安穩,留兩個人給娘子使喚可好?”
自然不好,這不明擺着監視她?
清秋思忖片刻後道:“不好,我自己帶了人,不需要別的人來,我餓了,叫我的女使給我送飯來。”
這艘賊船,只她們一行人,雲露綠柳現如今還不知是何情況。
陳三聽她語氣堅決,心生惱意,卻又不得不将就她,這船都是他的,難不成還怕她跑了,笑話。
“小娘子說得有道理,我去尋一下那兩個娘子。”陳三擡手示意身後兩人退下,不過多時,陳三也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清秋急喘口氣,腿下一軟,跌坐在窗邊。
這同她在韋家的境地不同,韋家心思再歹毒也不會要了她的命,可此刻她面對的殺人越貨的賊寇,只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在江上喪命。
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刻,已過了很久。
這回誰又會來救她?
清秋意識崩潰,心頭又悶又痛,她不想哭,卻抑制不住恐懼的情緒,沒有辦法,沒有一點辦法可以逃出生天。
不止她沒有辦法,随她同行的元智、雲露、綠柳都要陪她喪命。還是怪她,怪她非要急着回汴京,明明可以再等一段時日,卻還是因為師無涯想要逃離。
清秋淚如雨下,心髒被一只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手揉搓擠壓,每喘一次氣,都會伴随刺骨的疼痛,夾雜着諸多絕望、恐懼、後悔。
她怪自己不該着急離開杭州,再往前追溯,清秋怪自己要回杭州。
情緒撕拉摩擦着最後一點理智,良久之後,清秋急喘一口氣,吸進陣陣涼風,涼風灌喉扯會一點零星意識。
縱使恐懼淩駕于她的理智之上,她也不能在此刻徹底崩盤。
人只要活着,還有一口氣,總會有辦法的。清秋坐至窗邊,深深吐出口氣,不疾不徐地理好鬓發,拭幹眼角餘淚。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陳三領着雲露等人進船室,陳三環顧四周道:“這船室不大,小娘子可要換一間更大的。”
船室四壁空蕩,左側臨窗,其餘皆是簡陋的床鋪被褥,與她來時的船室相差甚遠,但來時是由韋氏操辦,自不會差,如今上了賊船那兒還管那麽多。
清秋搖頭道:“不了,我們幾人住一起正好,況我們姊妹幾人本是去汴京尋親的,住得遠了反倒不自在。”
雲露綠柳聽清秋如此說,二人心覺怪異,心中隐隐不安,元智提着貓籠已坐至清秋對面,似對這些并無察覺,反倒格外悠閑。
陳三仍不走,目光灼灼地盯着清秋,正欲開口,身後壯漢上前一步,在陳三耳邊低語,不多時,陳三便和那人一道離開。
清秋緩過勁來,與三人說明緣由,綠柳吓得唇色慘白,雲露急得眼角挂淚,唯元智不慌不忙毫無異色。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付娘子你可有法子了。”元智問道。
清秋苦笑搖頭,當真是前後無路,沒有法子。
——
此夜月黑風高,杭州知府官署內燈燭映天。
“副都指揮使來得太急了些,都未能為你接風洗塵。”錢林并杭州通判劉安拱手作揖,二人顫顫巍巍地站在他身邊。
近來錢塘江不太平,錢林本欲循循引誘,哪曾想上頭派的人這麽快就到了杭州,還換下先前的指揮使,眼前的這個披銀甲的,就是新任的副都指揮使。
錢林誠惶誠恐,時不時瞅一眼他,這人看似随和,可眉眼卻含着狠厲之氣,也不知是從哪兒調來的。
“錢知府,機不可失,我受馬步軍都指揮使之命來調動廂軍剿水寇,錢知府和劉通判可要随我一道?”他側目看向二人。
劉安躊躇許久,複又利索道:“自然。”
見他答了,銀甲青年又掃一眼錢林,他遲疑片刻後,也應和一句。
——
戌時三刻,天已沉,江上倒映明月繁星,船只已行至江心,但此刻船已停下,江水清淩淩地蕩起漣漪。
船室一片死寂,只有瞳瞳時不時出聲。
雖是死局,卻也不能坐以待斃。清秋靜下心來理清思緒,倘使這艘船是賊船,必然要劫船,從一艘船到另一艘船,其中必定有小舟。
只是他們打家劫舍,又怎麽可能會讓她逮到機會,況且她們一行人手無縛雞之力。
有船才能逃生,只是如何才能讓上船。清秋想不出別的主意,饒是有這樣一個缺口,卻也難以實現。
雲露綠柳各自垂首不語,只覺是生死到頭了。
幾人各自傷懷,恰此時有人叩門,低聲道:“小娘子,待會船上恐有些颠簸,還請不要出來。”
陳三此時說這些,想必是要劫船了。
思及此,清秋起身悄聲對室內三人道:“我去船艏探探情況,此船是賊船,劫船時應當是傾巢而出,待我出去後,你們瞅準時機,若有空舟便乘舟離開,若沒有便躲在船艙裏,料他們一時也顧不上你們。”
“姑娘。”綠柳含淚欲哭。
雲露也泣聲喚她,清秋無心安慰二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的有人要活着才行,人命又何來貴賤。
縱使雲露綠柳願意留在她身邊,清秋卻不願拖累她們。
思及此,清秋揚聲朝陳三道:“這船室悶得慌,哥哥何不帶我出去吹吹風?”
聽清秋一句“哥哥”,陳三心念一動,渾身酥得直癢癢,可待會見了血,誤傷着她該如何,想到此處,他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
“小娘子,江上風大,夜裏又冷,開窗透透氣吧。”陳三勸道。
“三哥,二哥在催了,那大貨近了。”身後壯漢提醒道。
聞言,陳三不欲再管清秋,只轉身要走,不過剛轉身,身後移門輕開,船艙裏燭光映照一張芙蓉花面,眼眶些許浮腫。
陳三聞聲回頭,先前一直未見其真容,如今乍一見,不由得心生憐愛。
“小娘子這是做什麽,當真要去那船艏吹風?”陳三耐着性子,滿面含笑地打量她,他看她的眼神,只有欲,一種企圖吞沒他的貪欲。
清秋抿唇,故作委屈道:“哥哥這船上悶得慌,我就想去散散心吹吹風,哥哥這都不許?”
眼見美人含嗔帶怒,陳三忙上前圍在她身邊,“哪裏的話,當真要吹風?這風怪得很,小娘子要想清楚了。”
陳三不擔心清秋跑,只怕她見了血害怕,反正他也要帶清秋回寨子,何不就借此讓她開開眼,将來總歸是要知道的。
思及此,陳三徑直帶她出去,仍舊笑得滿面春風。
“什麽怪風不得了,我倒要瞧瞧呢,哥哥不讓我去,我偏要去。”清秋嬌嗔道,連帶着手中繡帕甩在他胸前,陳三哪見過這場面,忙追在她身後。
陳三拾起繡帕,塞進懷裏,隐隐還嗅到一抹幽香。
清秋心底一陣惡心,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清秋回首望向船室的雲露綠柳,見她二人正欲帶着瞳瞳出門,陡然松了口氣。
陳三如此對她,想來是不願意她死的。
清秋眸光一轉,嬌癡道:“我是曉得的,哥哥是背着我有別的娘子,只怕我撞見了呢。”
陳三眸光癡癡地看着她,左一個“哥哥”,右一個“哥哥”,陳三只恨當下這貨來得不巧,否則定要叫眼前人說不出話來。
只剛出船艏,趙二便見清秋昂首出來,陳三眉眼帶笑地跟着她,趙二命幾個弟兄跟着清秋,順道将陳三抓到他面前。
“你這是做什麽,你私自帶她上船就算了,這會帶她出來做什麽?”趙二揪起陳三的領子,目光兇惡,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壞規矩感到不滿。
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趙二只言語說了幾句便甩開他。
清秋站在船艏的另一側,另一艘所差無幾的客船正在靠近,船上皆是腰佩長刀的壯漢,清秋背過身眺望滔滔江水,月夜之下,分明是靜谧安寧的江水,清秋卻仿佛看到了驚濤駭浪。
江水無垠,遠山沒入黑夜,明月被烏雲遮掩,江上火光大起。
陳三一行人架起弓箭,箭矢尖端燃着火光,一道又一道的火光劃破黑夜,不多時又有鈎索飛繩套上另一艘客船。
扔出飛索之人力道精準,緊接着又有幾人紛紛扔出鈎索。
不多時,兩船相接船艏相撞,清秋身子一晃,叩住船舷,自船舷而下,有小舟放出,水寇兵分三路,從水上再到空中飛索徑直落到另一艘船上。
清秋身後兩壯漢寸步不離,眼見賊船已無什麽人,是送走雲露綠柳的好時機。
如此想着,清秋環顧四下,目光鎖定在船舷邊的紅纓槍,壯漢雖只有兩個,可她始終是不敵的,只能拖延些時間,況且他們又不敢拿她如何,至多數落暗罵幾句。
陳三應當提前叮囑過他二人,清秋不動聲色地往紅纓槍靠近,其中一個壯漢呵道:“你要做什麽,那邊靠近了別滾下去了。”
此船高約十二丈,船艏寬闊,飛索橫天,火光滿江,勾連兩船。
如今兩船已相撞,船艏與另一艘客船相接,若踩得準便能躍到另一艘船,可那艘船如今正在遭劫,情況不會比呆在賊船上好,但至少能周旋一陣,為雲露騰出時間。
沒有別的法子了,清秋心一橫,登時要去抄起紅纓槍,誰知槍重并非她能拿起,只剛擡起又滾落在甲板上。
壯漢瞧出他的意圖,兇神惡煞地撿起紅纓槍,“小娘子,你是三哥要留的人,識相的就不要再挑戰我哥倆的底線。”
兩壯漢交換眼神,二人逼近清秋,驚惶之下,清秋瞧見雲露幾人正出船艙。
“你們這群賊寇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三哥留着我,你們怎能動我?”清秋強壓下心頭慌亂,顫着聲說道。
身後的客船掠過刀光劍影,火舌卷紅江面,兵刃相撞的聲音铮铮作響,伴随着一陣又一陣的哄亂,清秋一步一步往後退。
“你知道了又怎麽樣,三哥再喜歡你也不會為了你不要我們這些弟兄。”抄紅纓槍的壯漢已靠近她,另一人距她也只一步之遙。
清秋被逼至船舷,已無退路,身後劍拔弩張,身前修羅地獄,一時之間清秋無法抉擇,思緒被愕然截斷。
“姑娘!”
綠柳并雲露回身奔向清秋,元智則提着貓籠站在原地,瞳瞳不合時宜地慵懶一叫。
聞聲,兩壯漢迅速回身,持槍指着二人,元智随即拾起身邊木塊扔向壯漢,以此分散兩人注意。
壯漢哼聲一笑,“三個弱女子并一個小孩還想逃走,笑話!”
語畢,壯漢抄起家夥,只先要擒住清秋,清秋本就退無可退,如今其中一人盯着她不放,零一人則去捉雲露綠柳。
元智氣定神閑,将瞳瞳安置好,随後箭步上前,擋在雲露身前。
“小屁孩,還不快滾。”持短刀的壯漢眼含嘲諷,不屑道,“你這個年紀逞英雄是活不久的。”
元智眸光一凜,冷下臉來,已起勢對敵,短刀壯漢仍不以為意,揚起短刀砍元智,元智迅速推開雲露綠柳,側身躲過他的短刀。
綠柳見元智擋下壯漢,便要撲到清秋身邊,只剛跨出一步,雲露扯着她的袖子,滿眼驚恐地搖頭。
“來不及了,綠柳…姐姐。”雲露唇齒打顫,仿佛見到什麽難以言語的畫面。
聞言,綠柳回頭看向船舷邊,只見那持槍壯漢逼近清秋,他伸手要去捉清秋的手腕,清秋已無路可退,許是猜到綠柳脫險,又恐她們來救她,清秋索性仰頭順着船舷倒下江水。
只一瞬間,清秋淩空下墜,全身血液倒灌,與船上始終惶恐不安相比,如今墜入江水竟要快活幾分,那種壓抑的情緒随風飄散。
清秋緊閉着眼,撲通一聲跌進深秋的江水,冷水灌進耳鼻,逐漸沁入肺腑。
冷,冷得無法打顫。
許久之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只是那時與如今不同,為求生跳河,與為情自戕是不同的。
混沌冰冷的江水中可以窺見客船上滔天的火舌,不到片刻,清秋驟然睜眼,憑借零星火光,她正欲往上游,卻見江水蕩開水花,攪起陣陣波紋。
有人逆着紅光而來,依稀可見那人墨色長袍,猶如利箭飛馳而來。
清秋半眯着眼,竟忘了游水,她其實早已會凫水,可此刻她迫切地想看清那個人,是誰,是誰在金明池救了她。
——“付清秋,你為何跳金明池”
竟然是他。
兩年前,金明池中那道白光逐漸消散,映出師無涯的臉,恍惚之間,她見到的不是師無涯的幻像,當年是他救了她,可他卻從未說過。
不多時,師無涯游至清秋身邊,長臂一撈将人帶起,浮出水面後師無涯帶她尋了空舟,清秋猛嗆了口氣。
渾身沾着江水,白皙的臉上浮起晶瑩的水珠,倏然出水,恍若美人出浴,清水芙蓉顫顫綻放。
師無涯周身散着寒氣,輕而易舉地托起清秋,将她帶進空舟。
“付清秋,你是不是瘋了。”師無涯劍眉緊蹙,只說了這句話便轉身攀着繩索上了賊船。
清秋還未回過神來,就聽他怒聲罵道,待她思緒回籠,卻見師無涯提起一杆紅纓槍在船上與賊寇搏鬥,她離得太遠看不清,但刀劍相撞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江上兩艘客船不知境況如何,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又駛來一艘船,但那船與客船不同,那是海舟是航海作戰所用,長十餘丈,闊二丈五尺。
清秋孤零零地飄蕩在江上,只聽海舟上有人揚聲喊道:“水寇還不速速就擒?別再枉費力氣,徒增死傷。”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清秋心下生疑,細細思量着,不多時她便記起了。
是他離家從戎的二哥哥。
二哥哥回杭州了,什麽時候的事?
清秋倏忽回頭,江上寒風乍起,冷得人肺腑發僵,海舟之上有一人迎風而立,銀甲批身,墨發高束,手中持一柄利劍。
“二哥哥!”
清秋凍得唇齒打抖,耗盡所有氣力喊出聲,久別重逢的欣喜,劫後餘生的慶幸都夾雜在這一聲“二哥哥”當中。
話音甫落,付高越愕然垂眸,只見江上三艘客舟之間混有一葉小舟,小舟上的姑娘衣衫盡濕,眉眼靈動,杏眸氤氲水霧。
“清秋!”
付高越眸光忽沉,本威風凜凜的氣勢,倏然慌亂,只慌忙尋來繩子扔下去。
清秋手上脫力,又因渾身僵冷,根本無力攀上海舟,“二哥哥,待你事後再來救我!我等你。”
語罷,付高越颔首,只一轉身眼底騰起經久不散的戾氣,他的小妹自小養在閨中,雖任性了些,卻也是全家捧在手上的珍珠。
“剿水寇!”
付高越聲如洪鐘,揚聲大喊,随他一道的廂軍士氣大振,以雷霆萬鈞之勢登上賊船。
清秋仰頭看船上兵刃相見,刀光劍影,已有血腥味随風飄來,縱使付高越帶兵前來,清秋仍止不住的心慌。
“姑娘!”
雲露靠在船舷上,含淚大喊,綠柳聞聲也忙去看,二人正慶幸清秋還活着,豈料身後翻進落荒而逃的賊寇。
眼見只兩個弱女子靠在船舷,忙揪着一個綠衣姑娘,綠柳眼疾手快推開雲露,元智剛收拾完其中一人,一不留神便又讓人有機可乘。
“雲露姐姐,快過來。”元智沉聲勸道。
賊寇刀架在綠柳脖上,惡狠狠地要他二人離遠些,追他而來的衛兵不敢輕易動手,不多時,付高越自海舟飛身前來。
付高越眸光一顫,訝然道,“綠柳。”
綠柳見是他來,竟淚如雨下,眸光似在訴說“不必救我”。
付高越長眉緊蹙,握緊手中長劍,凜然道:“放了她,還不至于要了你們的命。”
“二郎君,我命賤不必救我。”綠柳啞聲道,“二郎君只管殺敵斬寇。”
語罷,賊寇抵着她脖頸的劍緊了幾分,“要死我也拉個陪葬的。”他如今已到窮途末路,才不在乎什麽活不活着,能多死一個是一個。
“綠柳姐姐莫說胡話。”雲露泣道。
付高越一時無法,只得扔下劍踢到他面前,道:“你放了她,她一個弱女子,我是副都指揮使,廂軍皆是我帶來的,放了她。”
綠柳淚流不止,一個勁地搖頭,哭道:“二郎君,綠柳是奴,郎君不必搭上性命。”
付高越呵道:“胡說,人命何來貴賤。”
賊寇見他有幾分誠意,可人多勢衆,他不敢輕易松手,緊緊壓着綠柳的肩橫刀貼着她的脖子,啞着嗓道:“你會武,我不信你。”
“收箭。”付高越朝身後一衆衛兵道,“別傷她。”
付高越孤身走至綠柳身邊,賊寇一手壓着她的頸子,一手持刀指着付高越,見付高越靠了過來,賊寇忙推出綠柳,但卻并不想放過她,只見他橫刀劃過陣陣銀光要朝綠柳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