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吻如雨下(文案章)

十一月中旬, 由王夫人陳芸親自登門,韋南風在正廳接待,清秋因傷寒未愈并未見客。

陳芸本系士族出身, 身份高貴, 又與王國公成婚, 雖說她性情悲春傷秋,但卻是個好相與的,呂汀英坐在下首, 見韋南風神采飛揚,便知她是滿意的。

陳芸眉目慈藹, 柔聲道:“前幾日賀夫人離京南下, 聞說小賀大人也追了去,他們夫妻二人最是不讓人放心,原先我本是要賀夫人來, 她一走,我想着再沒合适的人, 便親自來了。”

語罷,陳芸從袖中抽出箋紙,遞到韋南風身側, “清秋這孩子的八字與我家恒兒極為合适, 空絕大師再三校驗,想來不會出錯,往日我想要個姑娘, 而今要了你家的姑娘,付夫人可舍得?”

韋南風攤開箋紙,細細看過,輕笑道:“是清秋的福氣, 子女輩的緣法,辛苦王夫人親自走一趟,随意打發人來便是。”

陳芸笑而不語,捧起建窯兔毫盞,茶香濃郁,是龍團茶。

“怎麽不見清秋?”陳芸眸光一轉,似想到什麽。

呂汀英起身,解釋道:“今日妹妹身子不适,前些日子去青山寺受了寒,恐夫人過了病氣,便沒來,我正要回母親,夫人問起我便一道回了。”

陳芸略微颔首,半眯着眼打量呂汀英,沉吟道:“你是秘書省少監之妻陳致的女兒?”

呂汀英垂首稱是,陳芸見罷,抿唇笑道:“你母親近來可好?我倒還記得你母親,你生得漂亮,眉眼間承了她的溫柔。”

陳致與陳芸本是遠房表親,曾在祭祖時見過幾面,不過那時陳致不在汴京,他們一家久居江南,後因呂父升遷才至汴京。

呂汀英眸光微沉,輕聲道:“母親已故多年,托夫人記挂,家母定然欣喜。”

聞言,陳芸悄然別過眼,擡手微微拭淚,一旁随行的媽媽忙勸道:“夫人,那呂夫人不過幾面之緣,勞你挂懷,人各有命怎又哭了。”

韋氏見此,朝呂汀英使眼色,呂汀英心下慌神,從前只聞陳芸悲春傷秋,卻不曾想是到了這個地步。

“夫人莫哭,若我母親瞧見定然也要傷懷,到那時,一個天上哭,一個地下哭,豈不淚盡傷心。”呂氏憂心道。

此話一出,陳芸果真止住了淚,淚眼濛濛地望向呂汀英。

“說得有理,帶我去瞧瞧清秋那孩子,我不怕過了病氣,我只怕那孩子心裏悶,去見見她也是好的。”

陳芸用帕子擦幹淚,正欲起身,韋南風恐她回府染病,婉轉攔道:“到底是孩子,年輕些就是病了也不妨事,可夫人若是病了哪兒挨得住。”

語罷,陳芸身旁媽媽凝了韋南風一眼。

“是了,我這身子是不能見這些,可我一想那孩子病着我卻不能瞧一眼,實在是沒理,我日後也是她半個娘,為娘的不能見女兒…”陳芸泣聲說着。

方才止住的淚又滾滾落下,韋南風心知是因她話說得不妥當,可到底是為了陳芸的身子。

呂汀英悄聲朝韋南風道:“母親,讓王夫人遠遠的瞧一眼罷了。”

韋南風只得依了,呂汀英輕聲道:“夫人多心了,清秋自是能諒解母親的,夫人若要見,便随我來。”

呂汀英上前親切地挽住王夫人的手臂,命李媽媽在前帶路,韋南風時時與陳芸搭話,但卻說得格外小心。

杏院花已敗,青梅樹尚且青綠。

呂汀英帶陳芸入卧房,李媽媽先一步命雲露放下帷帳,以免陳芸過了病氣,呂汀英打簾入內,陳芸往裏望去。

“清秋,瞧瞧誰來了?”呂汀英柔聲道,扶着陳芸坐在榻上。

卧房燒着炭,并未關窗,一進房比別處暖和,房中陳設清簡。

陳芸不動聲色地打量四下,女兒家的閨房最是能顯出人品的地方,她瞧清秋房中陳設布置簡潔,确實是書香之流,應當是個沉靜的姑娘。

汴京的名門閨秀大多如此,陳芸瞧不出別的,她對清秋倒無甚意見,只王恒喜歡便好,其餘的就算不出挑也無妨。

“夫人親自來見清秋,清秋卻不能見夫人,還望夫人見諒。”清秋聲音虛浮,透過雪白帷帳依稀可見幾人身影。

陳芸聽她話音有氣無力,心疼道:“無妨,若是恒兒曉得了,也是要來看你的,他近來忙,一時疏忽也是有的,你們的親事我早早的備好了。”

清秋斜倚着錦枕,沉默半晌,才道:“勞夫人費心。”

清秋沒心思與陳芸周旋,前些日子的秋雨引得她舊疾複發,自兩年前,每至秋日她便會頭疼腿酸。

見清秋不再言語,陳芸寒暄幾句便要回府,呂汀英與韋南風将她送至宅門前。

雲露見人走後,忙撩開帷帳,挂到帳鈎上。

“綠柳呢?”清秋擡眸看向雲露。

雲露蹙眉道:“綠柳姐姐近來都在二郎君身邊,有時回杏院來,二郎君那邊都敬着綠柳姐姐,自綠柳姐姐過去,那邊院裏好似都聽她的。”

清秋眸光一凝,垂眸道:“明日讓綠柳回杏院來,總在二哥哥身邊像什麽話,是我的女使還是二哥哥的女使。”

雲露會意,本欲說付高越想讨綠柳去做女使,可現下清秋頭昏腦脹,說完話便又要睡下。

“姑娘将藥喝了再睡。”雲露端來湯藥,扶起清秋。

清秋支起身,悶下整碗藥,雲露忙拈一顆梅子糖喂給清秋,清秋眉頭深蹙,口內泛苦。

“把梅子糖放到小幾上,晚些時候我起來吃。”清秋蜷縮進被衾。

雲露照清秋說的将一整包梅子糖放至榻上小幾,見清秋睡下,匆匆退出房內。

這幾日清秋不出房門,只在書案前看些書,練字。

十一月的最後一日,清秋已見好,喝過藥後意識昏沉,兀自上塌睡去,雲露見罷也回房去歇息。

清秋這一覺睡得很沉,韋南風和呂汀英知尚未好全,也不來打攪她,只等着她病好了再來看望。

時近戌時,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細密的雨絲刮在枝頭檐下,添幾許涼意。

清秋幽幽轉醒,房內只一豆燈火,窗外雨聲漸密,清秋在青山寺有聽雨的習慣,如今回了付宅仍保留着,她起身披上大氅推開窗,雖未到入冬但她身弱,早早的就備好了衣物。

書案上還未看完的古籍一頁頁地被翻過,清秋支手扶額,幽暗的燈燭映照着她病美的眉眼,有些許憔悴,卻又帶幾分堅毅。

她只堪堪翻了幾頁,窗外似有什麽響動,屋內瞳瞳竟叫了起來。

清秋擡眸朝屋外望去,倒沒瞧見人影,雲露此刻應當已睡下,莫不是綠柳回來了?

思及此,清秋推門而出,秋雨裹着冷風灌進大氅,冷得人心頭一顫,屋外明月清輝,眼前景象一覽無餘,并無什麽人。

清秋轉身回房,只剛一進屋,便覺有股寒氣冷意裹緊了她,随後又有一股蠻力摁住她的手腕,清秋心慌意亂,正要出聲,卻見身後那人進屋關門一氣呵成。

待到進屋後,清秋才憑借一豆燈火看清了來人,師無涯扣緊她的雙手,将她抵在門後。

他身上帶有細密的雨絲,又因雨絲生出寒氣,雙重淩冽的氣息死死壓在她頭頂,外頭細雨如針,秋風一吹就更寒涼。

清秋柳眉倒豎,仰頭冷聲道:“你發什麽瘋,堂堂一個将軍翻進姑娘宅院,你這是要作甚?”

師無涯垂眸盯着她,一言不發,只看着清秋氣得臉色發青。

看她如此生氣,師無涯心頭竟有些歡喜,可轉念一想,那些歡喜太過淺薄,他倒不想要這些歡喜。

他為在青山寺套元智的話,告假一月,在寺中足足套了一個月,為元智鞍前馬後,就差對元智俯首稱臣。

元智并未食言,将清秋在青山寺的那兩年所發生之事全數告訴他。

清秋初入青山寺時神魂失守,身子骨極差,在寺中調養半年,那時是王恒與尹惜守在她身邊才漸漸好轉,在那兩年裏王恒陪在她的身邊形影不離。

所以清秋喜歡王恒,願意嫁給王恒都是出自這一層。

師無涯從元智的話中得知許多往事,其實清秋還是和以往一樣固執,在寺中誦經參禪時,清秋總是固執己見,她幼時那樣驕縱的一個小姑娘,在寺裏燒水做飯,潛心禮佛,那是他無法想象的。

他在雨停的那幾日,去後山看了紅楓,元智說那是清秋長待的地方,元智問她為何。

清秋笑答:“順着汴河南下,便可回杭州。”

或許旁人不懂,可師無涯明白清秋為何在意杭州,只要她一日忘不了杭州,那她就并未真正放下他。

她的心裏還有他,可是在心裏的那個角落呢。

師無涯眸光輕顫,擡手想去撫摸清秋的臉,清秋橫眉別開臉,斥道:“師無涯你眼裏還有什麽禮義廉恥!”

“不要嫁給王恒…”師無涯眼睫低垂,沉聲道。

清秋本就氣他,如今乍一聽他的話,不由得惱怒,直道:“與你何幹?我早與你說了千百遍,早定下的事,況——”

話未盡,吻先落。

師無涯俯身親她,叩緊清秋的手腕,一手逼迫她仰起頭來,他吻得急,仿佛風雨過境,夾雜着風霜雨雪。

清秋嗚咽出聲,滿目怨怼,掙不開他的手,也轉不過頭。

吻如雨下,一點點地碾磨着她的唇舌。

清秋雖有些迷糊,卻依着記憶裏的布局,抄起一旁的燭臺砸向師無涯,師無涯吃痛松開手,額間冒出紅涔涔的血珠。

清秋得空喘息片刻,一雙杏眸斥滿怒意,“你瘋了嗎!師無涯你是瘋子嗎。”

雨夜深長,窗外風雨不歇,吹落一地枯枝敗葉。

師無涯見她怒目橫眉,心知清秋定然惱他,可他此刻太想将她揉進骨血,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清秋眸光淩冽,恨恨道:“師無涯我定親了,要成婚了,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來搗亂,難不成我這一輩子就該圍着你轉?”

師無涯恍若未聞,只上前一步,将她圈進懷裏,緊緊锢着她。

清秋只覺他行事卑鄙,毫不在意她的名節,她掙不開師無涯,索性懶得使力,只是他身上冷得很,惹得她身子顫栗。

他身上淩寒的氣息萦繞在側,清秋身子僵冷,思緒卻勾起驚濤駭浪,從前已消解的往事再度湧上心頭。

師無涯棄她,厭她,如今為何又要再度來惹她。

她在他眼中當真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嗎。

清秋心頭大恸,眼底騰起水霧,十二年來的委屈心酸好似一朝迸發,雖掙不開師無涯,清秋卻恨得磨牙吮血,想也不想地咬在他的手臂上。

唇齒破開衣襟,舌尖嘗到血水,又腥又惡心,引得清秋胃裏翻騰,可她是恨師無涯待她薄情寡義的,恨他當年如此決絕,恨他冷眼相對。

師無涯額間血珠滴在清秋肩上,他擰着眉不松手,仍舊死死地抱着她,仿佛這樣就能消解那兩年的過錯。

牙齒陷進皮肉,撕開皮肉,師無涯一聲不吭,垂頭抵在清秋肩上。

“清秋,別恨我…”

“清秋,是我錯了,但別恨我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為你尋來,不要恨我…”

師無涯忍痛垂眸,眼淚滾過面頰,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生怕觸到什麽。

清秋杏眼含淚,唇齒打顫,不再用勁咬他。

她等師無涯這句話等了十幾年,等了一年又一年,可如今她等到了,卻無當年的心思。

遲了…一切都遲了。

她早已放過自己,也放過師無涯,所有的恨都抿在含血的唇齒間,清秋擡手斂淚,試圖推開師無涯。

師無涯圈着她,不肯放手,手臂上的一排齒痕流出泊泊鮮血,深紅牙印血淋淋地染濕衣裳。

“師無涯,我說過此生永不原諒。”清秋不做掙紮,眸光流轉落在書案上。

兩年前,她趴在書案前一遍又一遍地寫“再不要喜歡師無涯”,如今她好像能做到了。

“你曾說的那些話,你不記得了嗎?師無涯我替你記得,每一句我都記得,你說‘此生決不娶付清秋’,你說‘付二姑娘,你賴上我了不成’,你說‘無才無德,差之千裏’……你都不記得了嗎?”清秋一字一頓,恨不能将這些話咬碎在口裏。

到底是過去的事,困在過去的事裏,那就永遠無法走出來。

清秋恨他,卻也真切的喜歡過他。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也無情。

“師無涯,你說的話我都替你記着,何必再做糾纏呢,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松開我…”清秋眸光鎮靜,聲如脆鈴。

話落,師無涯心下惘然,顫顫地松手,瞳仁皺縮,他不願信……不願信清秋再不喜歡他。

往日清秋所訴情語,而今看來好似一把利刃,剜心蝕骨,挑開他骨骼上附着的筋脈,骨肉連心,痛徹心扉。

師無涯驚慌失措地站在她面前,眼中似有驚惶之色,好似喪家之犬,落魄又可憐。

清秋掠過他,不緊不慢地點燃燈燭,房內驟亮,在靜谧的雨夜一切都如此的安寧頹然,師無涯就站在她身前,為她傷懷,為她流淚。

可是師無涯我需要這些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你也從未敬重我。

清秋悄然垂眸,舉着燈燭,坐至榻上,挑眉望向師無涯,繼而淡聲道:“快些走吧。”

清秋眉梢輕揚,見他仍舊站着不動,心中騰起幾分快意,多難得啊,師無涯竟也有低眉垂眸的落拓之态。

萬籁俱寂,房中靜得出奇,燭火幡然搖曳,風透過菱花窗吹進房內,房內彌散淡淡的血腥氣。

師無涯并未離去,他倏然擡眸,大步走至清秋身前,他雙臂一撐,将清秋圈在小小的方榻之中,清秋自覺地往後仰,揚眉看盡他眼中的憤懑情緒。

他的肩頭還滲着血,眸光兇狠卻又十分可憐,恰似黔驢技窮之後的無可奈何。

清秋毫不避諱地仰頭,看着他的眼睛,驀然一笑:“師無涯,你真可憐。”

窗外月光照進房內,清秋平靜地看着他,師無涯眉頭緊蹙,只愣愣地望着清秋。

方才那句話,他也曾對清秋說過,如今那些話都原原本本的回到他身上,師無涯攥緊雙拳,憤然埋頭。

“清秋,很多事都不是你所見到的那樣,別嫁給王恒。”師無涯垂首,痛聲道。

清秋擡手推開師無涯,冷聲道:“師無涯,你沒無權幹涉我。”

話音甫落,房內再度沉靜,瞳瞳忽地叫出聲,異色雙瞳直勾勾的盯着師無涯。

師無涯倏然擡眸,深吸口氣,漸漸直起身來,沉聲問道:“清秋,你一點都不想知道從前的事?”

“不想。”清秋起身,懶得理他。

師無涯怔在原地,他眼看着清秋上床榻,裹着被衾朝裏睡去,師無涯心知清秋不願與他糾纏,恐怕連句話都不願同他說,千言萬語就如此咽了回去。

他憑借薄薄月光凝神看了會,不多時便推門而出,門外那棵青梅樹,似有新生在雨夜中枝葉搖晃,簌簌作響。

臨行前,師無涯回首看清秋卧房,清秋的一切他都如此熟悉,而此刻,他卻生出無邊的惶恐,猶如站在懸崖邊無路進退的絕望。

清秋待他再無一絲一毫的情意。

待門合上,清秋翻身起床,換了身輕簡的衣裳,師無涯身上沾着雨水,而她沾了師無涯,身上難免被打濕,要她此刻睡下,是決計不能的。

清秋放下帳鈎,取了件大氅,蜷在榻上困到天明。

她已無心糾結師無涯為何如此,如今于她而言,更重要的事盛婼的名聲,親事定下來,她就該去查一查這樁事。

翌日清晨,呂汀英一大早來尋她,清秋睡得迷糊,喉嚨酸脹,雙腿麻木。

雲露見有人來,忙進屋服侍清秋洗漱,前幾日清秋起得遲,故而她也躲懶,今日沒曾想呂汀英來得這麽早,殺了個措手不及。

清秋耳尖一動,陡然驚醒,扯着嗓子道:“快來扶我一把。”

聞言,雲露忙跑至清秋身邊,扶着她起身,清秋腿根發麻,借着雲露的力才站穩。

“姑娘,你昨夜怎麽睡在榻上,”話未說完,雲露視線一掃,見清秋脖上有血,驚道:“姑娘,你脖子流血了。”

語畢,清秋擡手摸了摸,凝眉道:“不礙事,許是被蟲子蟄了,你這麽着急作甚?”

雲露擰眉道:“姑娘,今日大娘子遣女使來說,今日要來見姑娘敘敘話,這回應當過來了,姑娘啊快洗漱吧。”

清秋略微颔首,正好與呂汀英說完話,便出府去尋盛婼,再問問那日的事。

只剛洗漱完畢,呂汀英便帶着女使進來,清秋引她就坐,呂汀英身側女使手捧一紅木匣子,清秋瞧着有些眼熟。

呂汀英見她疑惑,忙道:“這匣子是前陣子我來尋你,瞧見你不在,這匣子擺在青梅樹下,想着應當是你重要的東西,便自作主張替你收起來了。”

此言一出,清秋便知曉前因後果,應當是雲露和綠柳未來得及燒,就被呂汀英帶走,後來她也未曾提及這件事,竟迷迷糊糊地忘了。

那匣子裏頭還裝着師無涯所贈的及笄禮,餘下的就是她寫了一遍又一遍的印花箋。

清秋擡眸看向雲露,雲露似也意識到什麽,一臉苦澀,接過女使手中的木匣子。

呂汀英未問那匣子裏是何東西,她正要問清秋的婚事,清秋敷衍兩句,就以出門有約支走呂汀英。

清秋命雲露将匣子收好,待她回來親自燒了去。

時值正午,天已清明,雨後枝葉清新,庭中青松油然锃亮。

清秋換上碧色長褙子,簡單梳妝,便只身一人匆匆出門,只剛踏出垂花門,就見一人在她眼前一道湖藍身影快步奔走。

“二哥哥,你去哪兒?”清秋蹙眉,輕聲喊道。

付高越循聲回頭,見清秋一身青綠,斂去眉間愁緒,一抹喜色躍上眉梢。

“你又是去哪兒?”付高越笑問。

清秋打量他,忽地想起綠柳的事,問道:“你把綠柳藏在屋裏,什麽時候還我?難不成二哥哥想要讨她過去?”

付高越眸光一冷,敲她眉心,道:“你在想什麽?她只不過想還救命之恩,你還不曉得綠柳那性子?”

綠柳打小跟在清秋身邊,清秋自是了解她的,可人心隔肚皮,綠柳究竟想什麽,她又如何得知。

清秋心下诽腹,到底沒去揣度綠柳,有時懷疑生了根,便是說什麽都有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