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雲霧谷,十五年前德王的心腹尚可訓練奇兵的地方。
那是一個極為隐秘的山谷,在德王叛亂失敗,雲霧奇兵被潇湘居、浣刀山莊和冰雪宮聯手剿滅之後,江湖中人都已經知道了那個地方的存在,可是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人真正找到過那個地方。
據說巫山雲霧谷不僅地域隐秘,周圍更是布有重重迷陣,只有掌握迷陣秘術的人才能進入雲霧谷。那麽,在雲霧奇兵全軍覆沒,尚可喪生在永安公主府之後,當然也就沒有人可以找到雲霧谷的位置,更不可能破解迷陣,進入谷中。
不過大家都忘記了一個人,端木落雪。
在她年幼之時,曾經在巫山雲霧谷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僅如此,尚可對她極盡縱容,讓她得到絕對的自由,從不允許任何人管束她。所以,在那個時候,她游遍了雲霧谷,甚至連這一帶山麓的地形都非常熟悉。即使是夜晚,她也不會迷路。
柳成蔭立即對着燭回點頭。跟着端木落雪,進入雲霧谷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那個地方如此隐秘,自然是一個非常好的藏身之地。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趁着夜色馬上動身吧。”柳成蔭禁不住微笑,“阿雪在最前面,阿逢在隊伍中間,我與燭宗主斷後。”
柯不逢得知這樣的神秘所在,自然興奮,立即按刀道:“好,我們馬上出發。”
“且慢!”端木落雪淡然搖頭,“先不要急。巫山雲霧谷荒廢已經十五年了。這些年誰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雖然江湖傳言沒有人找到和進入谷內,可是意外情況也不可不防。現在玉柳門的人受傷的這樣多,一旦在谷中遇到危險,局面将很難控制。所以我還是要先去探查一番。”
柯不逢一驚,“什麽?你要一個人去?那裏若是有什麽意外情況,你一個人豈不是很危險?”
端木落雪擡眼看了看他,“那你願意陪我去?”
“好。”柯不逢立即答道。
柳成蔭道:“阿雪言之有理,可是萬一谷中局勢有變,只有你們兩個前去,我又焉能放心?還是一起前去比較安全。”
她話音未落,燭回冷冷的聲音已經回響起來,“我與你們一同前去。”
他剛說完,玉柳門幾個女弟子應聲道:“屬下雖然身上帶傷,卻并未失去武力,願一同前往。”
端木落雪冷笑了一聲,這是柯不逢聽到她第二次笑。其實她并不是有意識在冷笑,但是她的聲音卻是那樣淡然,全無一絲笑的喜氣。
“這麽多人一起前往,自然也就沒有了去探查的意義。人多目标會很大,難以隐匿行蹤,若是龍神幫的人就在附近埋伏,他們很可能在途中襲擊我們,那時候我們就完全沒有退路了。”
燭回擡手打斷了她,“這樣吧,我與柳掌門,還有阿雪與柯少俠四個人潛蹤而去。打探好以後立即返回接應。”
柳成蔭低頭沉思一瞬,才點頭道:“好,就這樣。”
大家商量已定,安置傷員安排防務,準備出發。柯不逢在木屋外的一個角落監視四周,心中不時有疑團升起。說不清是什麽,卻又覺得眼前的事有很多奇怪的東西無法解釋。
正如柳成蔭所言。那個女刺客手臂帶傷,在與同夥襲擊了玉柳門門人之後,便不顧傷痛一路追蹤到江南。若說她的目标是柳成蔭,那麽她為什麽在不怕危險潛入潇湘居之後,卻去行刺葉齊呢?
端木落雪推測,當時在巫山與玉柳門交手的人并非是同夥,而是兩夥人。而這個蒙面女刺客與另外三人一起襲擊了玉柳門,這三個人才是她真正的夥伴。那麽,他們這兩夥人哪個才是龍神幫呢?或者屬于龍神幫不同的分舵?
還有,這四個人襲擊了玉柳門,致使玉柳門弟子個個帶傷,可說是戰鬥力大打折扣。可是,既然他們攻擊的目标就是玉柳門,而玉柳門的位置也已經暴露,那麽他們為什麽沒有接着攻擊,讓玉柳門的門人沒有喘息的機會,而是不惜帶着傷跋山涉水去往潇湘居呢?
甚至說,在玉柳門遇襲之後的這些天,對手并無任何舉動,不僅沒有乘勝而進,反而按兵不動,倒好像是故意讓他們受傷的敵手修養一樣。
柯不逢忍不住長眉深鎖,難道他們都猜錯了?難道那四個武功高強的神秘人,早已離開了巫山?若說離開巫山,他們又是去了哪裏?
暮色四合,遠山在黯淡的天幕下如鬼影幢幢,隐藏着無盡秘密。
柯不逢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也許,這些事情可以用一些簡單的理由來解釋,這個真相,究竟是什麽?
他正在沉思,卻見一個純白身影在眼前浮現,那雙淡淡的眸子,視線又一次毫無波瀾地掃過他的臉。
“可準備好了?”
柯不逢連忙道:“好了。”
回頭看去,只見柳成蔭和燭回也已裝束好了牽着馬走過來。
“走吧。”端木落雪牽過她的白馬,捎帶将柯不逢的馬也牽了過來,将馬缰遞給他。
馬蹄裹着厚厚的棉布,四個人在暗夜中悄悄上馬,悄悄動身,毫無聲息。
一路向西,柯不逢跟在端木落雪後面,看着她雪白的身影縱馬在淺淡星光下忽近忽遠。她在這荒無人煙的山地裏行走自如,路徑熟悉得不需要任何猶豫,就宛如一個出沒在深山中的精靈。
寒風刺骨,耳邊是風吹荒樹的飒飒聲,遠處不時傳來野獸夜間覓食的聲音。
四匹馬出于動物的本能,鬃毛直豎。但是它們好像知道主人都不是尋常人,所以雖然都能感覺到野獸離得不遠,卻并未非常驚慌,仍在配合着主人的命令趕路。
前面的端木落雪忽然勒住馬,回頭等他們趕上來。
“前面就是雲霧谷了。你們跟緊我,嚴格按照我行走的路線走。”
柯不逢點頭道:“好,你小心一些。”
後面的柳成蔭和燭回也連連答應。
夜更深,黑暗更濃。
若不是端木落雪穿着一身耀眼的白衣,幾乎看不到她的身影。前方的山谷中彌漫着濃重的霧氣,人在其間,仿佛行走在雲霧之上,四周有一種恍惚的虛空感。
端木落雪策馬慢行,雖然是平地,卻走着一種很奇怪的路線。柯不逢緊随其後,柳成蔭和燭回也與他們拉近距離,完全按照端木落雪的路線行走。
霧氣越來越濃了。近在咫尺,都幾乎看不清前面的人。山路也逐漸狹窄起來,怪石嶙峋,坎坷難行。
端木落雪已經下了馬,牽着馬在山地中毫無猶豫的穿行,看上去還是很輕松。可是後面的三個人已經開始氣喘籲籲了。
突然,感覺到霧氣中彌漫着一種不同尋常的煙氣。
柯不逢頓時警覺,這種煙氣絕非山間的霧氣,而更像是一種藥物制成的煙障。
“當心!”他叫了一聲,連忙用手掩着口鼻,可是已經晚了。
前面正在牽着馬信步前行的端木落雪突然停下,身子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端木莊主!”柯不逢大叫一聲,剛要上前,身後也傳來兩聲悶響,回頭一看,只見柳成蔭和燭回也已經摔倒在地,就連他們的馬都站不住腳,四腿顫抖,接連歪倒在地上。
不由自主的,柯不逢也已經站不住身子,全身的骨骼如同散掉一般,用不上一點力氣,也提不起半分真氣,只能跟着倒在地上。
“毒煙……”他口中喃喃吐出兩個字,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腦子很清醒,卻連手指都不能活動,只能茫然地轉動眼球,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果然,巫山雲霧谷,早已不是當年的雲霧谷了。這種毒煙并非原來就有,而是人為的。早在端木落雪到來之前,就已經有人來到了這裏,還在這個地方釋放了毒煙。也許,這些特制的煙霧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就像回答他的疑惑,濃霧中漸漸出現了四個身影,正在向他們走過來。
柯不逢側頭看着,那四個人的身形在霧氣中若隐若現,似真似假,讓他一時間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他用盡全力眨眨眼睛再定睛看去,那些身影逐漸走進,變得逐漸清晰。
那不是幻覺,就是四個真正存在的人。
看身形,這四個人是兩個男人和兩個女人。
毫無聲息地,他們已經走到這四個倒在地上的人和馬面前,卻沒有說話,只是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
難道,前不久襲擊木屋的四個人,就是他們?
柯不逢看到那四個人中的一個女子将右手放在左臂上,輕輕按了按。
“終于抓到你了。你的飛刀還真是厲害,我的胳膊到現在還有些活動不便呢。”
她的聲音柔細妩媚,可是在這個寂靜詭異的地方,一聽到這個聲音,便立即感覺到寒毛直豎。
這正是那個蒙面女子。她在巫山山麓趁亂襲擊柳成蔭未果,被柯不逢的飛刀所傷,又與她的同夥襲擊了玉柳門藏身的木屋。然後,她緊随着柳成蔭的步伐南下潇湘居,刺傷了葉齊。
她果然立即就離開了洞庭湖,也許她早已趕在他們之前返回了巫山。
她這樣百般周折究竟目的何在?
柯不逢無法活動,也說不出話,腦子中卻在淩亂地思索。
可是,一切都是徒勞,他們已經落在了這些殺手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