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居門人經過了嚴密細致的搜索,也未發現那個悄悄潛入潇湘居的蒙面女子的蹤跡。那個女刺客竟然就如同蒸發在了八百裏洞庭的水汽之中,在突然出手傷了葉齊以後,便一去無蹤了。
雖然料想她是追蹤着柳成蔭的蹤跡而來,而且她在巫山也曾經用這種突襲的方法行刺過柳成蔭,可以肯定他們的目标是玉柳門。但是,這個武功高強的女刺客出現在潇湘居附近,潇湘居的防守還是比平時加強了數倍。
實際上,這些年來潇湘居早已退出江湖。燭回雖然仍然是潇湘居的宗主,但是他和潇湘居這些留下來的部下也只是如一家人一般。不再介入江湖中事,置身世外,以耕織漁牧維持生計。這裏早已不是一個江湖門派,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了。
不過,他們雖然不再涉足江湖,武功卻并未荒廢,這裏的高手仍然是高手。雖然江湖上的門派早已對他們視若無睹,但一旦提起還是會很尊崇。不過,就如燭回所說,這裏無利可圖,那個叫做龍神幫的神秘組織從來也沒有關注過這裏。
燭回立即召集來潇湘居的幾位高手,安排了莊中的防守事務以及聯系方式,一旦有變立即飛鴿傳書,然後留下靖超塵醫治留在這裏的葉齊和兩位玉柳門門人。他自己與柳成蔭、端木落雪和柯不逢一起,乘馬離開了潇湘居,一路北上。
料想巫山山麓局勢比較兇險,原想多帶幾個潇湘居的高手,但是那個神秘刺客出現在這附近,難以預測她真的在行刺後迅速離開了這裏,所以為了保證潇湘居的安全,燭回并未帶其它人,而是選擇獨自上路。
自從空山雨答應皇帝,潇湘居再不踏入中原半步,燭回再也沒有離開過洞庭湖,這一次還是這十五年以來,他第一次渡江北上。
長江滾滾東流,人在船頭,看着漸行漸近的北岸,往事歷歷在目,湧上心頭。
他本出身将門,一門忠烈,卻被奸臣嚴随陷害,家破人亡。他為報家仇,自殘入宮伺機接近嚴随和皇帝,本想行刺複仇,卻被當時的賢妃空明鏡識破。賢妃并未揭露他,将他帶入自己宮裏,勸說他不要造次。若不是當年的賢妃,他早已被皇宮侍衛亂刃分屍了。
就在他終于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念時,賢妃被皇後誣陷謀逆,他與柳成蔭一起,跟着姥姥,将年幼的順平公主空山雨帶出皇宮。
賢妃對他與柳成蔭都有再造之恩,在賢妃薨逝之後,他們忠心不二與姥姥一起輔佐空山雨執掌潇湘居,看着潇湘居日益壯大,看着他們複仇的計劃在逐漸進行。他在空山雨的安排下在京城外首刃仇人,報了不共戴天的大仇,這一生一世,他都別無他願,只願跟随着空山雨的腳步,她行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
如今,空山雨已經逝去十年,他仍然在按照她的指示,帶領潇湘居的人過着他們的田園生活,讓所有的兄弟姐妹平安快樂,再不踏入中原。
可是現在,這個神秘幫派盯上的是玉柳門,她們本是潇湘居的姐妹,也可以說她們就是潇湘居的人,甚至柳成蔭還被刺受傷,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燭回站在船頭,回頭看看柳成蔭,冰冷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柳成蔭回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很多年前,潇湘居的兩位使者就經常這樣在江湖奔走,如今青春已逝,年華不再,這種感覺也恍如隔世。
柯不逢一路跟随在端木落雪身後,心中也甚是着急。他與葉齊受命南下潇湘居,葉齊卻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刺傷。葉齊雖然大他兩歲,但畢竟是他的師侄,他這保護不利的罪責,自己感覺便無法推卸。若是不明不白回到浣刀山莊,如何向大師兄交代。
他一路悶悶不樂,偶爾看見端木落雪那種淡淡的樣子,越發心情低落。這個姑娘分明那樣年輕,也并不像燭回那樣冷冰冰的,可是她的樣子卻總是讓人感覺毫無生氣,看着她都忍不住灰心。
過江策馬,沿江西行北上,直奔巫山山麓。一來到巫山山地,端木落雪立即很自然地走在了最前面。
她騎着一匹沒有一絲雜毛的白馬,全身上下白得耀眼。那匹馬與她的人一樣,也是那樣淡淡的,旁若無人奔馳在前面。這裏的山路看上去毫無特征,但是端木落雪卻走得非常熟悉,就好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
因為沒有走一點彎路,那條籠罩着霧氣的小河很快便出現在視野中,大家飲馬休息,然後繼續上路,逐漸接近了那處溫泉。
到了這裏,柳成蔭和燭回好像也不再需要引路,沿着熟悉的路徑,直奔隐藏在霧霭之中的那處木屋。
冷雲雪霧中,那座木屋和旁邊的小廚房若隐若現,屋前的空地和石桌石凳還是和多年前一樣,幾乎沒有改變。可是,這個已經作為了玉柳門弟子安身的地方看上去一片寂靜,一無人影,好像根本就不曾有人。
柳成蔭縱馬超過端木落雪,趕上前去。她的馬剛剛踏上屋前空地的邊緣,原本荒廢無人的木屋周圍便突然閃出十數個身穿綠衣的身影,快步迎上來。還未等到她下馬,這些女子已紛紛單膝跪地,興奮開心齊呼道:“屬下參見掌門!”
柯不逢和端木落雪并馬在柳成蔭身後,燭回則跟在最後面,見前面的柳成蔭下馬扶起門人,便也跟着下馬。早有玉柳門的弟子接過馬缰,柯不逢幫着她們安置好了馬,見端木落雪也不與柳成蔭招呼,便立即開始着手診治玉柳門門人的傷,自己無事可做,便跟在她身邊幫忙。
前不久襲擊玉柳門的那四個蒙面人果然是高手。他們只有四個人,其中一個還手臂有傷,而這裏的玉柳門門人有十幾個人,可是,這些江湖上以輕靈細劍著稱玉柳門門人卻個個帶了傷。這些女子們的傷勢有輕有重,甚至有幾個藏在木屋角落的門人還有性命之憂。
柯不逢有些機械地跟着端木落雪,手裏捧着她暫時不用的東西,回頭看着柳成蔭面色凝重,也在那裏查看大家的傷勢。燭回發青的臉冷得如同冰塊一般,站在屋前的空地上,遙望着重重山巒雲深林密,若有所思。
柯不逢也忍不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山巒深處。這個自稱龍神的神秘組織,究竟是些什麽人呢?這次他和葉齊離開浣刀山莊,除了前往潇湘居,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要初步打探這個組織的情況。本以為有楚家莊最新鮮的消息,他們是最早行動的門派,卻原來這個組織并非只引起了柯易平的重視,同樣也引起了玉柳門和端木山莊的關注。
他正在思索,突然感覺到有些異樣,連忙擡頭觀看,只見端木落雪正在回頭看他。
她正在給傷者敷上傷藥,取下原來包紮的紗布習慣性地遞給柯不逢,卻沒有得到他的配合,便忍不住回頭看過來。
柯不逢心裏一跳,突然感覺不好意思,自己玩忽職守,沒有做好自己的事情。
連忙上前端着盤子接着紗布,又把幹淨的繃帶遞過去。
端木落雪看了他一眼,眸中無喜無悲,很快地回頭繼續忙碌去了。
柯不逢禁不住長長籲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他在端木落雪面前,竟然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那麽心虛。明明他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怕的人,就算是在大師兄面前,就算是他真的做錯了事,他也是很少會害怕服軟的。
這個端木落雪的眼神,雖然淡淡的,可是給人的壓力為什麽如此之大呢?
夕陽西下,暮色逐漸升起,天地一片蒼茫。
受傷的門人經過了端木落雪的處置,用上了她親手調制的傷藥,立即顯得神清氣爽了很多。因為上次遭到襲擊非常突然,無法估計那些人什麽時候會再次偷襲,這些天來玉柳門的人一直隐匿着她們的位置,晚上也不點燈,白天也在秘密活動,所以初到此地,才會看到那種一片寂靜的景象。
柳成蔭沉思道:“那些賊人若是隐藏在巫山,他們最可能呆的地方又會是哪裏呢?”
端木落雪道:“巫山山麓地形複雜,極易藏匿,一時間很難搜尋。不過玉柳門的位置已經暴露,大家的處境非常危險,不如換個去處。”
柳成蔭道:“這座木屋的位置已經是非常隐秘的了。按理說一般人是很難找到這裏的。”
端木落雪搖頭道:“大嫂,你太低估對手了。這些人并非一般人,而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對于他們來說,搜尋出來并不困難。”
柯不逢聽了,立即站起來:“他們找到了也無妨,我與那個蒙面女子交過兩次手,她的武功确實不錯,不過我也不會怕了她。你們自可以放心養傷,我可以守在外面,他們若是敢來,讓他們嘗嘗我飛刀的厲害!”
他話音未落,端木落雪已經搖頭道:“我們傷員這樣多,硬拼不是辦法,不如跟我去一個更加隐秘的去處藏身。那個地方進可攻退可守,不用說可以養傷,我們完全可以住在那裏以逸待勞,搜索他們的位置。等大家傷勢痊愈,估計這些人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了。”
柳成蔭好奇道:“阿雪,你說的,是什麽地方?”
端木落雪側目看她,眸中好似有寒光閃過。
“巫山雲霧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