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

崔氏一愣,莫名的她就想起上次同古緋的交鋒來,在最後眼見贏面的當輸得一敗塗地,不僅折了段老婆子不說,自己還被氣病一場。

“這麽多年,古柔還算安份,畢竟二房二伯就是個廢物,她自小沒娘,您不管她,她便只有餓死的份,古柔可是再清楚不過,唯有仰您鼻息才可過活,她現在有小動作,也不過到了和二妹相同的年紀,想謀的份良緣罷了。”古婉婷婉婉道來。

猛地她話鋒一轉,倏地森寒起來,“可這古緋就不同了,誰也不知她到底想幹什麽,她也不會在乎我們古家的興衰,就是白眼狼,養了她回過頭來還會反咬我們一口。”

“就是,我第一次見她,就不喜歡她,瞧她那眼睛,黑的吓人。”古婉秀也連忙借口道。

崔氏倍覺頭疼,她伸手揉揉眉心,好一會才問,“那依你們所見,這藏墨會就任她們兩人蹦跶?”

古婉婷笑的越發優雅,她伸手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在崔氏和古婉秀的面前,就那麽一松手——

“嘭”的聲響中,白瓷茶盞連帶茶水濺落一地,摔的粉碎。

“藏墨會麽,我自然要讓古緋聲名狼藉,不得不甘心情願,任由娘拿捏的份。”古婉婷說着,她掃了眼底下的瓷碎片,仿佛古緋與她作對的下場便是形同如此。

對大女兒,崔氏知曉是個有主意,她皺眉想了下,多叮囑了句,“萬事小心,那賤種古怪的很。”

一邊的古婉秀拍手贊道,“大姐出馬,自然手到擒來。”

聞言,古婉婷一點下颌,她看向崔氏就問道,“可爹那邊要如何交代?爹已經在修葺制墨小作坊,上次墨坊墨丸受潮失色一事,倒是她的功勞,如若這賤種真有幾分本事得爹看中,鬧騰起來該怎麽收場?”

崔氏蔑笑了聲,她翹起小指,轉了轉手腕上的赤金鑲翠玉對镯,“這沒什麽,待十月你嫁到小墨家去,依墨玉華對你的情深,咱們古家崛起是早晚的事,況且即便古緋有幾把能耐,她都任我拿捏了,到時再以女兒家的終身大事一要挾,她豈能不從。”

“對,”古婉秀眼中也迸發出刻薄的點光,“一個半道冒出來的東西,識相的就該像古柔那樣夾着尾巴過活,偏生私生女的名頭壞了府上門風,最近我出門都遭其他閨閣姑娘取笑,不早早處理了,以後我要如何擇親,大哥日後歸家,哪個姑娘敢嫁進門。”

崔氏點頭,這也是她總是針對古緋的原因,當然也是順便打壓二房,古緋解墨丸受潮失色之事,已經讓她覺得是威脅,“确實如此。”

古婉婷最是胸有成竹,她屈指敲了敲案幾,就對古婉秀說,“二妹這幾日去青墨院走走,務必要同古緋交好了。”

古婉秀知自己腦子不如自家姊姊好使,可勝在有自知自明,很是聽話,半點不問緣由,當即答應下來,“行的,大姐。”

且不說,崔氏這邊在商議着要如何對付古緋,就是古緋在聽了苦媽對古婉婷和墨玉華聯姻之事的回禀,張口第一句話就是,“這聯姻,勢必不能成。”

沉吟半晌之後,她招手,苦媽附耳,聽古緋如此如此幾句耳語,立馬轉身就忙去了,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花開兩朵,各懷心思。

在第二天古柔送新裙裾過來之時,便詫異地看到古婉婷和古婉秀兩人皆在青墨院,還和古緋聊的好不歡快,那模樣外人見了,還只當古家姊妹當真情深異常。

古柔送來的是件胭脂色绡繡海棠春睡輕羅紗衣,這天氣穿再涼快不過,古緋笑着應下,瞧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只轉手就讓丹青收好,并交代務必不能有一點褶子。

姊妹四人難得相聚一堂,氣氛融洽的詭異,一直到午膳之時,古婉婷和古婉秀不說離開,古柔也賴着不走,古緋便當忘了時辰,半點不提用膳的事,大家就那麽幹耗着,茶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終于古婉秀坐不住了,古緋眼尖地瞧着她隐晦地揉了揉肚腹好幾下,顯然是餓了,這才有下人來回禀古婉婷,只說,小墨家的墨公子來訪。

聽聞這話,古婉婷眸色一亮,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古緋一眼,只見古緋面目素白如玉,長瞧睫毛投落疏落暗影,粉唇一直保持嘴角上勾的微小弧度,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她道,“五妹回府這麽久,我還忘了跟你介紹了,來人,将墨公子引來青墨院,今個也是巧了,恰好能讓五妹見一見。”

古柔抿唇笑的矜持,“咱們易州誰人不知三位美玉公子,五妹認識的封公子算一個,還有一個便是咱們大姐未來的夫君,小墨家的墨公子,三人五妹就算是見了兩位,三姐我都要嫉妒了。”

古緋擡眼,眼波流轉,“封公子,墨公子,這才兩位,還有一位是誰?”

這話音一落,古婉婷古婉秀和古柔都笑了。

古婉秀更是揚起頭,與有榮焉的道,“還有一位,自然是我大哥古旻,可惜五妹你歸家的不是時候,大哥行商外出了。”

古緋狀若吃驚地小嘴微張,她眨眨眼,還沒說什麽,就聽聞由遠及近爽朗如春風的嗓音,“啧,四位窈窕佳人,可是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随着聲音,走進來一襲鴉青色滾暗金紋邊長袍的男子,男子年若二十有三,玉簪別發,眉目斯文又儒雅,他大踏步進來,廣袖有風鼓動,來回搖曳,別有一番讀書人身上才有的謙恭。

大抵君子如玉,說的便是如此。

古緋指尖一顫,倏地收緊,她垂着頭,不看來人一眼,旁人只當她乍見陌生男子羞赧難為情,可唯有她自己才知,此刻心底是如何的不平靜。

她從知道與古婉婷有婚約的人是墨玉華開始,就有了再見的準備,可絕沒料到會這麽快,甚至都不給她準備的時間,他便以這樣的姿态生生撞進她的視野。

古婉婷起身迎上去,一向淡漠的臉上浮起點女兒家的羞意,“玉華,這可都是我的妹妹,我可不準你欺負她們。”

墨玉華嘴角含笑,他視線在廳中所有人身上依次掃了圈,最後頓在古緋面前,就問,“婉婷,這位是?”

古婉婷伸手掠了下耳鬓的細發,淺笑道,“我五妹,古緋,我之前同你說過的。”

聞言,墨玉華點了下手裏的折扇,恍然大悟,“古緋?阿緋?”

牙齒和下唇一觸即分,那“緋”字的音硬是被墨玉華給帶出意味不明的悱恻意味來,引的古婉婷側目驚訝。

古緋終擡頭,她雙目直視墨玉華,任憑胸腔之中激蕩不休的情緒翻滾如澇,面上仍然不過分熱絡也不刻意疏離的道,“阿緋見過墨公子。”

寥寥數字,卻讓墨玉華搖折扇的動作一頓,他定定望着古緋,好半天才輕吐一句,“阿緋?好生面善。”

23、琳琅九狐王

更新時間2014-6-10 10:09:00 字數:2341

墨玉華——

易州小墨家家主墨宴嫡長子,日後小墨家的繼承人,當然也是墨緋的……堂兄。

古緋是五歲離家,那年墨玉華好歹也有十三來歲,雖未及冠,可也算翩翩少年,在小墨家,如果說五爺墨成願意玩鬧都帶上她一塊,那麽墨玉華便是那種凡事都将她挂在心上的人,一度古緋以為這種感情其實是墨玉華看在兄長墨玄的份上,順帶顧着她而已。

直到她被帶離易州那日,墨玉華在馬車後面追了好長一段路,喊着她的名字,她才知,他是真心将她當妹妹來看待。

再後來,便是兩人斷了聯系,經年之後,再見已過物是人非的十年。

墨玉華的到來,古婉婷也就不在青墨院多呆,沒說幾句話,她便喚了墨玉華,帶着古婉秀離去,眼見人走了,古柔欲言又止,古緋當沒看見,古柔也只得找借口拜別。

青墨院清淨了,古緋卻難得的沒去休憩,她想起從前的很多事,有關墨玉華,有關小墨家也有關大京墨家。

她在考慮,撇除利益糾葛,墨玉華若是真想迎娶古婉婷,那麽她是否就此罷手?如若她的兄長墨玄還在,只怕也是不同意她壞墨玉華的姻緣,畢竟兩人從前親如一胞兄弟。

幾天時間,在古緋這種郁郁的心情中瞬間過去,眼見藏墨會到來,她閑的沒事,反倒丹青忙了起來,先是趕着給古緋熏香衣裳,又是糾葛古緋要用的頭面首飾,便是連發髻樣式,她都專門找古柔那邊的婢女打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緋很好伺候,只是不是涉及到她的忌諱,一應的她都能随便将就了,苦媽又反常的不見人影,臨到藏墨會那天,丹青只得自己操手,将古緋從頭到腳無比正式的打扮番,出門被古柔瞧見,都好生驚豔了把。

封禮之是早早的過來了,古緋作為他的同伴,理應和他一起去琳琅閣,只是在古府門口,不期然的和墨玉華來接古婉婷的馬車碰到一起。

也不知兩人之間有何過節,墨玉華笑臉迎人,封禮之卻冷面相對。

古緋沒好奇心,她婉拒了古婉婷同乘馬車的邀請,拉着古柔上了封禮之的馬車,只恨不得離墨玉華遠遠的才好,省的不小心露了馬腳引起懷疑。

她估摸着如若不是自己雙腿有疾,形同廢人,只怕那日初見之後,墨玉華便讓人去查她了。

琳琅閣不遠,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古緋第一次來,封禮之生怕她沒見過這般場面,心生怯意,轉而為她介紹起琳琅閣。

琳琅閣,向來以販賣奇珍異寶為生計,所展之物無不是獨一無二,世間再無第二件,便是連海外珍稀品,也是應有盡有。

但其主人——九狐王,卻鮮少為外人所知,連是男是女,亦沒聽人說起過,端得神秘。

才進門,古緋便發現這琳琅閣表面上是做買賣,可實際邁入,當先一巨大的影屏,轉過之後是幽靜回廊,并有身姿娉婷的女子齊齊穿着湖藍色齊胸裙襦,系粉色絲帶,分站兩旁,十步一人,見人就裣衽行禮。

古緋目光從這些婢女身上一掃而過,回廊盡頭,又繞過一十二幅山水屏風,視野豁然開朗,竟是粉荷盛開的湖泊,那湖泊中稀落矗立着幾座涼亭,或四角或八角,皆紅漆細雕瑞獸,好不精致。

封禮之邊走邊跟古緋說起每座的涼亭作用,有那等只品茗的,有作詩用的,也有賞絲竹之音的,讓人覺這琳琅閣主人想法出奇。

古緋以為這藏墨會也是在涼亭上,哪想,封禮之引着她一直往裏走,路過湖泊涼亭,徑直去到幽徑深處,卻是一大片的翠竹林。

竹葉随風簌簌而響,林中随意擺着石桌石椅,并有侍女随侍,每個石桌上都用紅綢覆之,紅綢之下正是今日拿出來鑒賞的墨丸。

古緋眉梢一挑,實在沒想到藏墨會會選在這樣的地方,她倒是對這藏墨會生出別的期待來。

明顯已經有人到了,眼見封禮之到來,立馬就有人上前見禮問好,順帶坐輪椅上的古緋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連帶一直跟兩人身後的古柔這會也不甘示弱與封禮之并肩。

墨玉華領着古婉婷和古婉秀後腳跟上,見着的便是這樣的情形。

封禮之也算是細心的人,即便是與人攀談閑聊,都将古緋拉上,不冷落她半點,好幾次古柔想插話進去,引得封禮之注意,都被旁人打岔過去。

一刻鐘後,有兩隊婢女魚貫而入,當先是個身形高挑,化煙霞妝容的領頭婢女,她站到最前面,素手輕拍,以玉珠落盤的嗓音道,“今日藏墨會,幸得各位賞臉琳琅閣,九狐王主人有命,但凡在座的諸位,會後在琳琅閣花了銀子的,皆免兩成的花費。”

能來參加藏墨會,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所好的不過是顏面而已,琳琅閣抛出這樣的香餌,瞬間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古緋,從一靠近那些擺了墨丸的石桌,她便目不轉睛,壓根就沒注意那婢女說什麽。

不多時,藏墨會開始,自有婢女上前來将不多的女賓引至隔壁,那邊一排的翠竹連成錦屏,恰好将男賓隔開,也算免了男女同處的不便。

古婉婷古婉秀兩姊妹,仿若魚入海河,一上來便與其他女客聊開了,小聲嬉笑之聲不絕于耳,就連古柔也扔下古緋,自去尋合得來的。

本來這種場合,女賓大多作為陪襯參加,根本沒幾人關心會上會展出何種墨丸,就更別提鑒賞了。

旁人如何,古緋不管,她示意丹青找個視野開闊的好位置,方便縱觀全場,一枚墨丸都不錯過。

藏墨會很精彩,每枚所展之墨,皆稱的上是精品絕品,古緋看的大呼過瘾的同時,亦細細聽着男賓那邊及時的品鑒之詞,能聽出整個場中,唯有墨玉華和封禮之兩人對墨丸的認知不分上下。

她正聽入神間,冷不防丹青低頭在她耳邊小聲的道,“姑娘,大姑娘她們好似在說姑娘什麽。”

古緋娥眉輕皺,她輕描淡寫地瞟了古婉婷那邊一眼,能見五六個姑娘圍坐在一起,時不時有人眼色古怪地瞅她。

她心裏冷笑一聲,對丹青喝道,“閑事勿論。”

這話才落,男賓那邊就傳來一陣喝彩的聲音,卻是剛才精彩部分,她錯過了,然不等她再凝神細聽,就有婢女轉過來道,“第一場藏墨會到此結束,還請衆位姑娘随婢子一道去竹園用午膳,待未時,方開始第二場。”

早有覺無聊的女賓迫不及待的就随那婢女去了,古緋還在想着剛才那枚墨丸的事,就見古婉婷朝她走來,并揮手趕開丹青,親自推着她輪椅道,“五妹對這琳琅閣不熟,好歹你也喚我一聲大姐,人在外,自然我應多照應點你。”

寒光從古緋眸底急蹿而過,她手握扶手,就回道,“勞煩大姐了。”

24、你們在幹什麽

更新時間2014-6-10 23:38:36 字數:2825

古婉婷推着古緋輪椅走的慢,身後還跟着古婉秀與古柔,不多時,四人便落在最後。

翠竹林曲徑通幽,放眼看去,滿目青綠,搖曳晃動,落葉缤紛,驀地古婉秀突然一把拉住古柔,并對丹青令道,“我和三妹要去淨房,丹青帶路。”

丹青腳步一頓,她看向走前頭的古緋,可古婉婷把着輪椅,她連古緋背影都看不到,只得回道,“是。”

古柔面露疑色,她轉頭不解地望着古婉秀,不知為何去淨房還要拉上她。

古婉秀笑了下,她湊到古柔耳邊小聲的道,“三妹就當是與我作伴吧,今日藏墨會人多,免得多生意外。”

“可五妹那邊……”古柔猶豫不定。

不等她說完,古婉秀腳步一錯,帶着古柔就往另一邊去,竟是都不與古婉婷和古緋支會一聲,“沒事的,有大姐在呢,況且玉華哥還在竹林外等着。”

古柔被拉的一個踉跄,她回頭,恰好與轉頭過來的古婉婷對上眼,有風而起,她看着古婉婷鬓間發絲拂動,心頭劃過不安,再眨眼,橫生出來的翠竹便擋了視線。

她用力甩開古婉秀的鉗制,輕斥道,“二姐,你跟大姐要對五妹做什麽?”

聞言,古婉秀冷笑出聲,那張嬌憨甜美的面容顯得冷漠,她斜看了古柔一眼,彈了彈長袖滾邊,“做什麽?哪裏會做什麽,三妹你想多了。”

古柔面色一寒,提起裙擺,當即就要往回走。

“站住!”古婉秀幾步蹿上前,雙臂大張攔住她,“三妹可要想好了,別說二姐沒提醒你,你這一去,日後還想自己擇親,便是癡人說夢,沒了我娘照拂,看哪家媒人敢上門給你保媒。”

聽聞這話,古柔眸生掙紮,向來柔和的眉目,第一次失了平靜,“五妹她只是個不|良于行的廢人,為何你們就不能容她?”

“哼,”古婉秀很滿意古柔的識相,“容她?三妹你自個摸這裏問問,你可容她?”

說着,她纖指一點,指着古柔胸口的位置。

古柔微窒,古婉秀這話讓她呼吸都屏了,“我……我和她乃同父血脈……”

“說的真好聽,”古婉秀大眼彎如月牙,她湊到古柔面前,打量她的神色,“既然如此,三妹你口氣怎這般心不甘情不願?”

古柔終于不再辯駁什麽,她面上的溫柔退去,換上面無表情,爾後就那麽看着古婉秀低低地笑出聲來,“二姐,今日居然如此聰明,實為難得。”

說完,她不顧古婉秀難看的臉色,轉身拐了個方向,挑另一條出翠竹林的小徑走。

卻說古婉婷在古婉秀支開古柔和丹青之時,瞬間腳步加快,沒多少時間,出林在即,古緋忽然開口幽幽的道,“大姐,小妹一直想問,往日是哪裏對不住大姐了?若不然大姐為何這般針對?”

許是沒想到在這當口古緋如此直白的就問出來,古婉婷愣了下,但她立馬反應過來輕笑一聲掩飾過去,“五妹說什麽胡話,我們是一家人,怎會有針對。”

古緋心有嘆息,她握着輪椅把手,面無表情。

古婉婷的回答,便是将她能給的最後的機會都推拒掉了。

“婉婷,這邊。”墨玉華的聲音宛若輕鳥滑翔的插進來。

古緋握扶手的手緊了分又立馬松開,她眯着杏眼虛擡起,就見今日穿墨綠色長袍腰系掌管腰帶的男子面帶暖人淺笑地斜靠在翠竹邊,眉目俊朗儒雅的一塌糊塗。

她心有恍惚,仿若透過這模樣的墨玉華,穿越了很多年空間時間帶來的距離,一如十年之前的熟悉。

“玉華,”耳邊是古婉婷略帶歡喜的聲音,緊接着,她感覺到輪椅轉了個方向朝墨玉華那邊直直而去,“等久了麽?”

墨玉華搖頭,目光低了一瞬,在古緋身上轉了個圈,然後望着古婉婷回道,“沒多久。”

古婉婷柔笑,“你總這般體貼,倒叫我嬌縱了可如何是好?”

古緋瞬間一個激靈,再是冷靜不過,她微垂頭低低喚了聲,“阿緋見過墨公子。”

墨玉華先是含笑搖頭,聽古緋開口,他便躬了點身,與之視線齊平了才道,“阿緋,不用這般客套,跟三姑娘一樣喚我玉華哥就成。”

古緋牽扯了下唇,算是回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古婉婷笑着應和道,“是哪,五妹就是太客氣。”

三人同行,自然還是古婉婷推着輪椅,她與墨玉華并肩而走,兩人時不時低聲說幾句,倒是姿态親密,眼見用膳的竹屋精舍在望,古婉婷似突然才想起什麽,驚呼了聲,“二妹和三妹呢?”

墨玉華皺眉,“不是剛才就沒見人麽?”

哪知古婉婷面色突然白了幾分,“二妹剛才說她去淨房,還将三妹一并拉上,今日藏墨會人多,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說完,她跺了下腳,将輪椅丢給墨玉華,拽起裙擺道,“玉華,你幫我照看下五妹,我去淨房那邊看看就回。”

未等墨玉華再說什麽,古婉婷已然裙裾翻飛,碎步小跑了出去。

墨玉華只得穩住輪椅,看着古婉婷消失的方向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當,大多的賓客都在膳廳中,唯有墨玉華和古緋還在外面,一時之間,墨玉華也不知到底是先推古緋進膳廳安頓好還是一起去尋古婉秀。

古緋反倒不說話了,事實上從墨玉華出現開始她便一直冷眼旁觀,她倒要瞧瞧古婉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索性也就不開口,如若不然她自行轉着輪椅過去膳廳也是可以的。

就連散場這麽一會,封禮之都像是忘了她這個同伴不來尋她,她估摸着也是古婉婷做了手腳。

氣氛一瞬凝滞尴尬,墨玉華低頭瞅着面白如玉的古緋,那日初見的熟悉感又湧上心頭,他雖與古婉婷有婚約在身,可古緋還是閨閣姑娘,總不好私下裏單獨相處,這般情形實在不自在。

可他又覺心頭有什麽在蠢蠢欲動,迫使他緩緩蹲下身,以折扇為抵,擡起古緋小巧下颌,再次清晰不過地注視她的五官面容。

古緋不反抗,她擡眼默默與之對視。

她不信,十年歲月的痕跡,墨玉華還能從她面上看出什麽來。

“阿緋?”墨玉華有片刻的恍惚,“你從前是哪裏人士?”

古緋側了下頭,她不喜歡被人挑着下颌說話的方式,像是被迫讓人掌控,“墨公子不是知道麽?我是古二爺的私生女,想必大姐都與你說過吧?”

墨玉華點頭,他的目光長時間未移開,企圖從那張白到透明的臉上分析出點滴的熟悉來,“是有說過,不過我聽說古二爺對他難産逝去的發妻情深意重,十年如一日的難以忘懷,這才有嗜酒如命的緣故,所以這樣的人,突然說有個私生女,讓人有點難以置信罷了。”

古緋嗤笑了聲,她以一種不屑又探究的目光看着墨玉華,“這種事,墨公子不是該最清楚麽?畢竟你們同屬男子,情深還是假意,最明白不過。”

墨玉華倒啞然失笑,似乎為古緋這莫名的口吻,他竟覺有點道不明的小可愛,忍不住探身湊近逗一逗,“阿緋,今年才十五就這麽了解男子了?”

兩人距離太近,古緋呼吸之間能都聞到從墨玉華身上傳來的好聞的淡淡冷梅香味,有大雪天孤傲盛開的清冷,又暗香馥郁,她頭往後仰,想離的遠些,冷不防眼前視野一花,人往前栽出去,整個人頓覺天暈地旋,唯有墨玉華身上的香味清晰無比,和着她衣服上丹青特意的熏香,再是濃膩不過,讓她心頭犯嘔意。

“阿緋,怎的了?”耳邊是墨玉華又遠又近的詢問聲,以及透過他長袍,掌心下那暖人的體溫。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上來,只得在墨玉華的扶抱下努力坐穩輪椅。

“你們在幹什麽!”

冷不防,響徹天際的尖利怒吼之聲傳來,古緋再睜眼,就見古婉婷帶着古婉秀還有古柔以及丹青,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緊接着是被她的尖叫聲,引出膳廳的賓客,男女皆有。

她面色微凜,輕描淡寫地抽回被墨玉華扶着的手,兩人扶抱的姿勢才驟然分開。

然後古婉婷像風一樣的沖将過來,長袖擺動,揚手朝她就是一個耳光——

“啪”的聲響,像是某種隐忍許久而迸裂的碎冰,帶着刺人血肉的菱角,鋒利不可擋。

25、只怕生養困難

更新時間2014-6-11 10:09:21 字數:2368

古緋臉微側,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她舌尖在口腔中轉了圈,将那點鐵鏽般的血腥味咽回肚子裏,才睫毛輕顫,摸了摸被打的面頰。

“婉婷,你幹什麽?”墨玉華刻意壓低的怒喝出聲。

古婉婷雙手攏着,廣袖随裙裾而動,面容漠然又嫌惡,“玉華以為我幹什麽?”

她反問出聲,倒叫墨玉華一時接不上來,只聽她又道,“其一,我為長姐,在她言行不規時,自然代家中長輩教訓;其二,她為私生女,自小可以沒有教養,可入了我古家的門一日,便必得行端坐正了!”

擲地有聲,恍若冰淩破碎,古婉婷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所有的人都能聽到而已,特別是那“私生女”三個字,頓叫人瞧古緋的目光一變。

需知大殷慣例,妻為尊妾為賤,而比妾都不如的外室,便是連賣笑妓子都不如,所誕子女不能見光,比任人踩踏的土瓦都卑賤。

“哦?”墨玉華譏笑一聲,他皮相斯文,即便做出這般不符氣質的神色來,也半點不突兀,“阿緋哪裏行的不端坐的不正了?”

古婉婷目光漸冷,她在墨玉華的注視下,咬牙低聲道,“玉華,我都看到了,你當真要我說出來麽?”

語氣之中,壓抑的酸澀含着委屈,又極度的隐忍,即便是那眼眸都紅了幾分,瞧着倔強得讓人心疼。

哪想,墨玉華半點不為所動,他單手覆在背後,眼神不在溫情,“你看到了便是看到了,我不會多解釋什麽。”

“玉華,你……”那種薄涼的表情,古婉婷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心裏打了個突,覺得有什麽脫離了她的掌控。

“墨玉華!”月白衣衫的人影宛若清輝月光,搖碎一地波光地沖出來,并一把推開墨玉華,封禮之以從天而降的英雄姿态站到古緋身前擋了所有人不堪的視線,“管好你的人。”

墨玉華彈了下胸襟不存在的皺褶,他只看了封禮之一眼,轉身進了膳廳,不再多說一句話。

“玉華……”古婉婷哀怨地喊了聲,卻喚不回墨玉華決絕的背影。

眼見沒啥可瞧的,賓客三三兩兩回了膳廳,只是私下交談之際,估摸不出半日,有關私生女古緋當衆引誘未來姐夫的流言便會在易州傳的沸沸揚揚。

封禮之轉身,正視古緋,唇動了幾下,想問什麽又問不出的模樣,最後只得嘆息一聲,面帶不忍地瞧着她紅腫面頰道,“是我的不是,剛才散場之際就該第一時間去尋你……”

“禮之無錯,何來的不是?”古緋淡淡地打斷他的話,從袖子裏掏出絲帕對折了,然後慢條斯理地挂在耳後,權當面紗。

末了,她目光帶寒地看着丹青喚道,“丹青,過來!”

丹青身子手一抖,背脊不斷冒冷汗,她聲如蚊吶的應道,“是。”

古緋這才轉頭對封禮之笑道,“禮之,可否幫我個忙?”

封禮之正覺對不住古緋,連忙道,“你說。”

“幫我管這琳琅閣的管事婢女,單獨要份飯菜,估計這會膳廳裏的女客也不願與我同桌。”古緋說的雲淡風輕,仿佛這都是他人的事,與她無關。

封禮之聽着,就覺淺淡的難過,心頭倍覺內疚,畢竟今日這藏墨會是他帶古緋來的,如今出了這等事,相當于古緋的名聲被毀了個徹底,且又雙腿有疾,往後的下半輩子,只怕唯有青燈古佛而已。

故對古緋這點要求,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下來。

如此,古緋才讓丹青推着她,找間空的廂房暫時休憩,那琳琅閣管事婢女送飯菜過來之時,順便還送了瓶清涼藥膏往來人情,古緋笑着收下,旁的感謝的話也不多說。

下午的藏墨會,許是受了中午那事的影響,沒人願意靠近古緋,更勿論和她攀談,她也樂的自在,專心看墨,在封禮之和墨玉華鑒賞墨丸旗鼓相當的當,她适時開口,以封禮之所談言辭為基礎上進行補充,驚了一座的人。

畢竟,每年的藏墨會不是沒有女賓,是沒有那等真正懂墨的行家。

摒除個人觀感不說,男賓之中,倒也有對古緋印象立馬改觀的,但女客這邊在古婉婷古婉秀兩姊妹有意無意的引導下,盡數對古緋不屑一顧,更甚者,覺得她在引誘了墨玉華不成,轉而和封禮之不清不楚。

這種事,不說靠嘴就能解釋清楚的,古緋也就懶得多做辯駁,打從心底,她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也就對受損的名聲沒多大的在意。

藏墨會最後,毫無意外,封禮之加上古緋,贏了墨玉華。

墨玉華都不等到封禮之挑選墨丸,會一散,他人就往外走,古婉婷急忙跟上,一路行來,墨玉華是誰都不理睬。

封禮之心細,不想古緋再多受人閑言碎語,便跟琳琅閣那管事婢女說好,三日後來取墨丸,完了帶着古緋也随後離開琳琅閣。

好巧不巧,出了門,取馬車的當,又撞見古婉婷和墨玉華在馬車前說着什麽。

見古緋出來,兩人皆是神情不自然地撇開,古婉婷負氣踏進馬車,連古婉秀都不等。

墨玉華面色雖冷,可還是對古緋點頭示意,然還不等他同樣進馬車,就聽拉車的馬揚蹄嘶鳴,打了個響鼻,發瘋了一樣撒蹄奔出去。

站墨玉華身邊的馬夫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再眨眼之間,那馬車無人駕馭的情況下已經跑出丈遠,餘下古婉婷在車棚了的驚吓尖叫聲。

“婉婷!”墨玉華大喊。

馬夫反應不可謂不快,一揚手中馬鞭,精準地纏在馬後蹄上,大力一拉,只聽得轟的聲響,那馬兒哀鳴倒地,再起不來。

眼見這一幕的古緋黑瞳蹿過不可知的暗芒,她的目光在馬夫身上掃了圈很快收回。

墨玉華身邊有會拳腳的人,卻也是很平常的事。

沒了危險之後,墨玉華第一個上前,将已然被吓到昏迷的古婉婷從馬車中抱出來,古婉秀粗粗檢查了下,确定身上沒外傷之後才松了口氣。

這等意外就發生在琳琅閣門口,早在馬兒發瘋之際,就有夥計前去回禀,管事婢女來的很快,且還将琳琅閣附近的大夫給拖了過來。

顧不得繁文缛節,那大夫撥開古婉秀,上前一搭脈搏,數吸之後對墨玉華道,“公子放心,這位姑娘沒大礙。”

所有人都松了口,可那大夫說完這話之後,眉頭一皺,臉色反而難看了。

古婉秀心頭一急,開口就問,“大夫,既然沒事,我大姐這是為何不醒?”

大夫眼神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