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愁
“凝思!”那是真的!這一回我聽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待到眼前如雪花般四處飄的梨花散去後,我瞧見,一襲月牙色的長袍,擡頭,四目相對。
他臉上是溫和的笑,笑得連冬末最後的一片雪都要融化了。
那一瞬間的沉默,像是進入了永恒,聽不到旁邊人的叫喚,聽不到臺下人的聲響,多麽的奇妙,眼裏只有彼此罷了。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袖口繡有暗紅的祥雲。她遲疑着,手縮在袖子中,正準備遞上去。
“小姐!”這種寧靜被打斷,薛凝思只覺得肩頭一酸,眼前已然站着一個人,并且環抱了上來。
“小月。”薛凝思有一點詫異,但旋即也伸出雙手也将其抱住,兩個人抱的那麽緊,感覺都無法呼吸了。同時她看到他緩緩的将手放下,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過後一個人走下了臺,不知去向。
一切都回來了,嘈雜的市口,現在正是在比賽中,而這支舞注定不可能跳完。
“啊呀,怎麽辦啊!”有舞女這樣叫道,更多的則是詢問為什麽舞臺上會一下子多冒出兩人來,月媽媽則在臺下氣的跺腳,後來像是氣暈了過去,被人擡了走。
“你們怎麽回來的?”薛凝思此刻覺得世界可真是小,竟然這樣也可以碰到,他們應該不可能知道自己今天會出現在這裏才是。
小月激動地眼淚鼻涕一大把,她吸了吸鼻子,道:“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家裏都亂套了,車夫早些日子回來,結果說你被搶了去,結果韓少爺帶着一群人去到各個青樓找,都沒有找到你,聽說今天這裏會有比賽,所以過來碰碰運氣。”
薛凝思苦笑了一聲:“他怎麽知道我會被抓去青樓。”難道說被抓了只有被賣到青樓這一種去處,如果自己直接被人家幹掉了,這些不都是白用功了嗎?
“是那些盜匪說的。”
“什麽?”薛凝思一下子驚訝的合不攏嘴,“你們去找過盜匪了?”
小月點點頭:“車夫回來的當天晚上,韓少爺就一個人去了,回來的時候就說要我們一家家青樓去找。”
那是什麽一種場景?月黑風高的夜晚,獨自一人,衣袂飄飄,馳騁在林間小道上,用一把劍去單挑那麽多人。
“那麽……”第一次那麽認真的思考某個問題,“他有沒有受傷?”如果為了找到自己,他付出那麽多的話,将來用什麽還才好。
小月停止了哭泣,露出一絲笑容:“沒有,誰能傷得了韓少爺,聽說那群山賊就直說把你賣到窯子裏去,但是死也不說是那一家,韓少爺于是就直接把他們滅了。”
嘆了一口氣,沒有傷就好,沒有傷就好。不過,直接給滅了,那是什麽意思,是一個活口都不留嗎?那是不是也太殘酷了一點?
“那群人死有餘辜,成天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敢欺負到我們小姐的頭上來!”小月到現在一提起這件事似乎還有非常氣憤。
“可是不是說只有官府才能殺人嗎?他這樣做沒事嗎?上面會不會追究下來?”
小月有點不可思議,難道說這次的事情給小姐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她都有點失憶的狀态了:“怎麽能呢,你難道忘了,他的背景和我們的背景嗎?再說了,他們如果真的落到官府的手裏,總也少不了一死,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哦,也是。”薛凝思點頭應道。
“小姐,我怎能覺得你似乎不是很開心?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小月的眼眶中又積滿了淚水,如果不是自己當初所謂的好心幫忙,可能小姐也就不會遇到那麽多的意外,一切都是她的錯,“不過現在好了,總算是讓我們找到你,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說着便拉起薛凝思的手,走到臺下。
離臺的時候,薛凝思掃視了群衆一眼,無論怎樣也找不到韓迦玉的身影,他到哪裏去了呢,竟在這種時候走開。
後來她知道,原來他是去找月媽媽了,果然,無論你拍多少馬屁,無論你出多少點子,都比不上一個錢字,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也沒有興趣知道,只要曉得最後的結果就行了。
她在外頭轉了一圈,安全的被護送回了家。
回到家裏,所有的人都沉着一張臉,不過出人意料的是,竟沒有一句責罵,只說回來就好,他們大約是害怕一旦動了脾氣,自己又會走的吧,肯定是這樣的,只有小月清楚,其實這是一場變相的私奔。
薛凝思回來後突然想到問小月:“我走了之後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難為你?”說着便順着她的手臂上下的摸索。
小月別折騰的只想笑:“沒有,他們沒有把我怎麽樣。”
薛凝思還是不相信,就家裏那些人,這一次自己出逃那麽大的事情,小月肯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不行,你,至少把手臂露出來我看看。”
小月無奈,捋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真的沒事,是韓少爺出面請求的,他說讓我戴罪立功,後來我就總是跟着他,到處的找你,也沒有人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哦,這樣啊。”于是薛凝思也就不再多說。
雖然過去的時間并不是很多,掐指一算,竟然只有短短的半個月,但是發生的事情多到一時半會兒說不清,而且,很明顯的是,薛凝思似乎變乖了很多,好像一夜就長大了般。
小月總是能看到她安靜的坐在窗下,什麽也不做,就這樣呆呆的一整天,韓少爺來過幾次,她也沒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甚至頻頻想要回避。
做起事來,不再風風火火,想到什麽就立馬去執行。
說起話來,也不像以前是一口氣說完的,似乎只說一半,另一半就用嘆息來代替。
“後來我就給月媽媽出點子,哎……我累了,明天再說吧。”
“哎……”總是能聽到那長長的嘆氣,從白晝,直至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