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鐘若對原來的周蘭郁抱有好奇心,怪物扮演的“他”溫和有禮,體貼文雅,讓那張臉發揮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效果,然而經過這一兩天,她發現真正的周蘭郁并非如此。

在被怪物吃掉以前,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回想起當時開着豪車的那個女人,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劉麗梅和周文翔這對夫妻今日所展現出令人不适的部分,她大概能推測出真正的周蘭郁為什麽會選擇走上那條不正當的道路。

見到她坐在沙發上思考,周蘭郁伸手摟住鐘若的肩膀,“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打擾到我們平靜的生活的。”

鐘若的身軀微微一僵,而後慢慢放松,“你要殺了他們嗎?”

“怎麽會。”周蘭郁修長的食指卷起她肩膀下的幾縷黑發,一圈一圈繞着玩,語氣透出幾分可惜,“殺了他們會引來麻煩,得不償失。”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将他們吃掉,但是這對夫妻不像是從前那些與他無關的人,若是沒了命,他肯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

鐘若心裏掠過一絲淡淡的寒意,她知道怪物在可惜什麽。

壓下心頭的雜緒,她推了推他,輕聲道:“我有點累了,想回房間休息。”

周蘭郁低頭看她的臉色,确實不太好,他撫了撫她的頭,溫聲道:“好,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剛才那頓飯沒吃好,一會兒我給你好好做一頓。”

“嗯。”

鐘若朝他笑了一下。

一回房間,她立刻将放在包裏的幾顆VC拿出來放進瓶子裏,擰緊,放回原處,然後打開手機看她與賣藥人的聊天界面。

對方在一個多小時前就發了消息過來,她擔心被看到就沒有點進去,這會兒一看才看到對方說拿到東西了,明天就能給她送過來。

周蘭郁的父母打亂了她的計劃,鐘若只能發消息叫他等等,說之後會給他一個地址,到時候寄過來就行。

把對話框删掉,她坐在床邊,無意識地咬着大拇指指甲,突然感覺下.體一道暖流流出,進衛生間一看,原來是月經來了。

時間比平時推遲了五天,她完全忘記自己經期已經過了。

貼上衛生巾,看着水中那絲絲縷縷的紅色血液,鐘若感到一陣放松,又感到忐忑焦躁。

輕松的是今晚應該不用和怪物做了,但是怪物會因此而放過她嗎?吃人的怪物肯定會對血腥味很敏感,她的經血會不會引起他吃人的欲望?

沖掉馬桶中的血,鐘若扭開衛生間的門就看見周蘭郁站在外面,冷色肌膚上那雙眼睛黑得宛若深潭,第一時間将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鐘若一顆心懸起,“怎,怎麽了?”

“血腥味?”周蘭郁的目光落在了她雙腿中間,目露恍然,“你來那個了?”

鐘若緊盯他的神情:“嗯。”

幸好,他沒有露出想要吃掉她的表情。

周蘭郁不着痕跡地深深吸了口氣,半摟着鐘若的肩讓她躺床上,“我去給你煮點紅糖水。”

其間,他還灌了熱水袋放到鐘若的小腹上。

周蘭郁妥帖而溫柔的照料令鐘若蒼白的臉色有所好轉,她半躺在床上,看着周蘭郁手裏端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一勺舀起來吹到不燙嘴的溫度才喂到她嘴裏。

每到經期,她總會提前兩三天開始感覺微微腹痛,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會有小腹絞痛的表現,這一次卻來得無聲無息,一點感覺也沒有。

把那一碗紅糖水喂完,周蘭郁讓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問:“一會兒想吃什麽?”

鐘若能感覺到他比尋常更為溫柔小心的照顧,她幾乎有種錯覺,此刻的自己在怪物眼中好似一件易碎的瓷器,必須輕拿輕放。

她拉了拉被子,聲音從被子下含糊又虛弱地傳出:“我都可以。”

周蘭郁出去前又用掌心蹭了蹭她的臉頰,然後把房間的燈關掉了,

房間溫度适宜,被子暖和,小腹上的暖水袋傳來熨帖的暖意,房間暗了下來,鐘若的睡意降至,她沒多久就睡着了。

她做了夢。

夢到的是她和周蘭郁在一起大約三個月的時候,他們一起去海洋館約會。一進去,周蘭郁對着玻璃展窗裏游曳的海洋生物露出了一種堪稱怪異的神情。

鐘若無法理解,她那時對周蘭郁充滿了迷戀,只是覺得那張臉無論做出什麽樣的表情都非常好看,她只希望與他更親密一些。

于是她開啓話題,正準備問他喜歡哪種魚類,就聽見耳邊“砰”的一聲震開,她吓得立刻轉頭往後退了一步,

長達近十米的巨大鯊魚一頭撞向了玻璃壁,眼中充斥着攻擊欲,玻璃壁被撞得砰砰作響,讓人不由害怕下一秒這條鯊魚就能把它撞壞然後一口就将外面的人嚼碎吞掉。

鐘若聽着那聲響也有點害怕,周蘭郁握住了她的手,對她說了聲“別怕”後就牽着她繼續往前走。

奇怪的是,等他們走了兩三米遠後,那條展露出巨大攻擊欲的鯊魚一下就平靜了下來,和周圍的魚群一同慢悠悠地游到了上面。

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夢境轉換。

鐘若手牽着手和周蘭郁在海邊散步,她問他:“蘭郁,你為什麽相親?”

以他的條件為什麽要相親?只要他想,很少有女孩能拒絕。

她看着周蘭郁額前的發被海風吹起,露出俊麗的眉眼,唇下的小痣随着唇齒的張合而動。

“相親只是偶然,那是我第一次和人見面,原來只打算去一趟就回來,沒想到遇到了你。”

鐘若聽了暗自欣喜,臉上露出了笑,心想原來不只是她一個人一見鐘情,周蘭郁當時應該也是。

她不由把頭靠在他肩上,聲音軟綿綿的,“幸好那天我去了,不然就錯過你了,蘭郁,我真的好喜歡你。”

周蘭郁低頭看她,目光帶了審視,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約莫過了三四秒,他才淡淡一笑:“嗯,我也是。”

剛開始戀愛時,周蘭郁着實冷淡,幾乎不會主動聯系鐘若,肢體接觸也少得可憐。鐘若不是特別在意,大帥哥……不,大美人嘛,肯定是有自己的傲氣的,想必是習慣了另一方主動,鐘若對征服他很有熱情。

夢中,她像是處在一個上帝視角,一幀一幀觀看着從前他們相處的畫面,發現了許多詭異之處。

最令她驚疑不定的是她居然曾路過一起殺人案件的抛屍地點?

心跳過速的驚懼使鐘若一下驚醒,她一睜眼就立刻拿起床頭邊的手機開始搜索,很快就搜出去年十二月底發生在本市的一起惡意抛屍案。

死者是一名年輕男子,不到淩晨六點到龍岐山晨跑鍛煉,結果數日未歸,家裏人報警後帶着狗來山上找人,結果在山上找到了他碎成塊狀的骨頭。

是的,骨頭。

死者身上的肉離奇不見,只有一塊一塊像是被砍刀劈開亦或是被咬開的白骨,經過DNA檢驗确認是死者身上的骨頭,檢驗出該死者的死亡時間約在三天前。

鐘若那天早上七點和周蘭郁約好一起去那裏爬山。

這麽大一件事,她為什麽會沒有印象?直到此刻做了夢才想起來?

是怪物催眠了她?

人是怪物吃掉的?

網上關于這起惡性案件案件的讨論不多,似乎是刻意遏制消息擴散,下面只有一些猜測的評論,說兇手極大可能是個有着剝皮刮肉愛好的變态,絕不只甘心只殺一個人,說不定還是個連環殺人犯。

而且時至今日,殺人兇手依然沒有被逮捕。

鐘若敲了敲腦袋,使勁回想那天和周蘭郁一起去爬山時發生了什麽,但記憶朦胧,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怎麽也看不清那層薄霧似的輕紗後有什麽。

這一刻,鐘若确定,周蘭郁對她的記憶動了手腳。

焦郁和憤怒裹住了她的心髒,她恨不得跑到外面大聲質問他對她做了什麽,人是不是他殺掉的。

但始終有一絲冷靜在,鐘若掐着虎口,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原來想着等周蘭郁的父母走後才讓那人把東西寄過來,她這會兒直接将地址和電話發了過去,對方說一會兒就能寄。

小腹開始隐隐作痛,鐘若看時間,已經六點了,她睡了三個多小時。

走出卧室,廚房正傳來炒菜的聲音,飯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菜,番茄炒蛋、香菇青菜、鲫魚炖豆腐、紫菜蛋花湯。

都是味道清淡的菜。

周蘭郁剛才應該是下樓去買食材的。

鐘若站在廚房看他炒菜,他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清峻有力,線條明晰,颠鍋時手臂凸起淡青色的青筋,旁邊是攤開的黑色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了很多筆記,再往旁邊是一個克重稱。

誰能想到這會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馬上就好,先去坐着吧。”

周蘭郁關火,把最後一道菜倒進盤子裏,鐘若一言不發地坐到餐桌邊。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吃飯都不怎麽說話,準确來說是鐘若很少說話,這會兒她邊吃飯邊開了口:“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龍岐山的那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