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不然呢?我吃這藥是為了好玩嗎?”

鐘若冷聲道,恢複了粉潤色澤的面頰繃緊,清清冷冷,唯有微微紅腫的唇能窺見先前的春色。

周蘭郁沉默不語,一時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鐘若不知道他其實是在茫然。

周蘭郁在想孩子的問題。繁衍是刻在基因的本能,在很久之前,他想的也是如何才能将種族繼續繁衍下去。

深淵帶環境極其惡劣,能在其中生存下來的生物極其稀少,無一不是萬中挑一的獵食者,且都進化出了特殊的能力。

那時候,他每時每刻想的都是如何更快更狠地将其它獵食者幹掉,還有如何找到同類,然後将種族繁衍下去。

直到上岸,來到人類世界,他腦子裏依舊想的也是這兩件事。

可慢慢地,和鐘若在一起之後,這兩種想法都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他開始享受和自己的伴侶在一起的時間,為了繁衍的這種想法也不知道在何時徹底消失不見的。

是了,一開始他答應鐘若的追求就是這個原因。

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這種氣味有別于其他人給他的感覺,既然要找人繁衍,那不如就她了吧。

所以周蘭郁同意了。

他開始搜索人類男女是如何約會的,因為擔心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有意維持着距離,但慢慢的,這個味道越來越吸引他,他開始喜歡和她待在一起,想要更加親密。

和朝三暮四的人類不同,周蘭郁的種族因為生存環境艱難,種族繁衍困難,一旦認定了伴侶後就再也不會放手,忠貞不渝,且占有欲極強,幾乎是寸步不離自己的伴侶,以防遇到危險時不能及時趕到。

人類社會讓他不必做到這一步,但是他的眼中也只能看到鐘若,她是屬于自己的伴侶,是自己的妻子,他們組成了家庭。

組成家庭後就應該繁衍。

但是很奇怪,周蘭郁卻沒有想過這件事,他想的只有鐘若,想她的方方面面。

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早已忘了“孩子”。

他知道,在人類社會許多人都視孩子為夫妻之間的結晶,甚至是愛的證明,不少人還認為女人愛一個男人才會願意為他生孩子,孩子代表的不僅僅是簡單的繁衍。

鐘若不願意生孩子。

所以……鐘若不愛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周蘭郁心裏就很不舒服,悶悶的鈍痛像是鐵錘一下一下往他心口上釘,連氣都有點喘不勻,吞咽都覺得喉口發澀。

“……為什麽?”

為什麽?

鐘若不知道周蘭郁怎麽會問出這句話來,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嗎?她看出了他臉上不自覺露出的難受,卻不覺同情,只有簇簇暗火,“你想讓我懷孕?你是不是想讓我去送死?”

死?

周蘭郁猝然擡頭。

鐘若被氣得眼中好似盈盈有淚,一直以來的擔驚受怕在此刻爆發,聲音冰冷卻又忍不住哽咽:“你又不是人類,如果我懷孕了懷的肯定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到時候肚子裏的小怪物說不定能把我的命要去,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見她掉淚,周蘭郁眼睛吃痛一眨,好似被那眼淚燙到,連她口中的“小怪物”三字都沒注意,他忙上前擦她的眼淚,“若若,別哭……”

鐘若也不知自己怎麽這會兒變得這麽脆弱,眼淚忍不住往下流,委屈又難過。她身體發軟,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在周蘭郁的懷抱裏将他肩膀上的衣服都哭濕了。

周蘭郁像是哄小孩子,手掌輕拍她的背,在她耳邊哄道:“別哭,別哭,誰說孩子要你生了?也別說什麽死這種的話了……”

鐘若低頭擦了擦淚,說:“反正我是不會生孩子的。”

“哪裏需要你生。”他兩手包住她的臉頰,大拇指擦過她臉上的淚痕,“孩子我來生。”

鐘若擡頭:“……?”

周蘭郁将她臉上的淚吃進嘴裏,舌尖鹹鹹的,說:“孩子不用你生,你不用擔心。”

鐘若呆住了:“你生?”

“嗯。”他點頭,“當然是我生。”

鐘若:“……”

鐘若:“你……有生育功能?”

周蘭郁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想才說:“我們這一種族都是雄性生育,為了保護雌性。”

因為生存環境極其惡劣,再加上雌性極其稀少,種族類的雄性進化出了承擔生育的功能,雄性生育不僅能更好地保護子嗣,而且能降低雌性遇到危險的風險,更加利用種族繁衍。

鐘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周蘭郁的肚皮看去,他穿着衣服看不到什麽,但她知道那裏的腰腹緊窄,腹肌分明。

“真的嗎?”

“真的。”

“你沒騙我?”

“我沒騙你。”

鐘若沒再流淚了,心中只有驚奇,“那你要怎麽懷孕?”

肚子難道也會像是人類女性那樣被撐起來?

她難以想象周蘭郁頂着大肚子的模樣。

周蘭郁沒見過其它雄性懷孕的模樣,他只知道自己能生育,猜測道:“應該和人類差不多吧。”

令自己困擾害怕了這麽久的問題驟然消失,鐘若信了九分,滿是對周蘭郁能懷孕生孩子的好奇,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孩子也要看緣分,不是說能懷上就能懷上的。”

他沒說這次發情期可能懷上孩子的話。

看着鐘若剛才哭得發紅的眼角,周蘭郁喉嚨裏那句“你不願意生孩子是不是因為不愛我”這問題不知怎麽就突然問不出來了,心裏像是有點膽怯,他對自己說:若若是因為害怕,她哪裏會不愛他。

“所以以後別吃那藥了,知道了嗎?”

“我不會吃了。”

既然不同擔心自己懷孕了,鐘若肯定是不會再吃避孕藥了,那藥每次吃了她都會不舒服,反胃。

很奇怪,從周蘭郁坦白告訴她他能生育後,她心中對他的恐懼又消散了幾分,甚至在看他臉時又有了以前那種被美麗所吸引的感覺,有時候會不自覺盯着他看。

周蘭郁每每察覺到她的目光會任她先看上一會兒,然後扭頭朝她一笑,黑長的睫毛一扇,薄薄的紅潤嘴角勾起,眸光流轉,顯出十分的惑人。

有點像是……開屏的孔雀?

鐘若莫名想到自然界中為了求偶而特意炫耀自己美麗羽毛的雄性鳥類。

周蘭郁一連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發情期會讓他離不開伴侶,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待在對方的身邊,好在那三天纾解了大半,白日倒是還能像常人一樣,晚上就粘得離不開。

鐘若擔心外婆發現,只好暫時拿了些東西回去沒住外婆家,每天下午吃完飯就和他一起回來。

經過這幾天她也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了,為什麽她也會和周蘭郁表現出類似的症狀,每次接吻後她就全身發酥,整個人也變得不清楚,大概率就是他的體.液讓她也有了類似“發情期”的症狀。

家中的床鋪、地板,第二天起來都是濕噠噠的,空氣中彌漫着味道。

好在除了那三天鐘若覺得身體酸軟沒力氣,之後好了很多。

一個星期後,周蘭郁總算結束了難熬的發情期,他身上滾燙的溫度又降了下來,恢複了以往的溫涼。

鐘若也松了一口氣。

她也是這會兒才有閑暇關心唐雅心案子的事。

這幾天唐頌維給她發了好些信息,但是因為沒時間她都是匆匆回複,對話都沒法進行下去,

唐頌維說他姐的案子估計要成一宗懸案了,他媽甚至杯弓蛇影到不準他一個人到外面住,必須在家住。害怕他像他姐一樣就這麽不見了,連屍體都找不到。

唐頌維:【要不是我堅持,我爸媽都想讓我休學了。有時候我都會想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沾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不然家裏這兩年怎麽死了這麽幾個人。】

鐘若想起唐頌維的大姐和姐夫在一年前去世的。她沒辦法告訴他真相,只能勸他別極端,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生活。

她的回複像是令唐頌維打開了話匣子,他開始時不時就找她聊天,說他生活中一些高興和不高興的事,鐘若成了他極其要好的朋友。

【若若姐,安安昨天還問到你和你外婆,說他好久沒見到你們了,老人家的手好點了嗎? 】

【我房間現在成這樣了。】

【圖片】

鐘若點開,白色的房門上貼了數十張寫了字的黃符,和房內露出的現代化裝飾格格不入。

她也不知該說什麽,從唐頌維的話中看,若非家裏還有他和安安這個孫子,她媽估計都要撐不下去了。

鐘若又去搜之前曾截過圖的那個賬號,“愛吃肉”發了一張新的照片,是一窩肥白的大兔子,毛發雪白絨絨,還吃着菜葉子,看起來被養的很好。

難不成只是個單純喜歡動物的人?

她對自己此前的懷疑産生了遲疑,但到底謹慎居多,想還是平時多注意看看這個賬號。

正準備退出這個賬號時,順手刷新時,一張照片突然冒了出來,是剛才的那窩兔子,但是不再是雪白可愛的模樣,而是血跡斑斑,頭身分離的樣子。

突然刷到這張照片,鐘若一驚,再點進去時發現對方已經删了這張照片,主頁裏只有之前發的兔子完好乖巧的照片。

不,那不可能會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