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深淵帶沒有光的概念,要想在這裏生存下去,除了進化出黑夜視物的能力,那就要靠極度敏銳的感知力,一絲水波的晃蕩,一縷氣味的不同都不能放過。
頂級掠食者甚至能感知到附近磁場的變化,從而判斷是否有敵手正在靠近。
然而這種能力在離開深淵帶上岸後不再怎麽奏效,大家都披着一層人皮,只要裝得像,誰也看不出這張皮下到底是不是吃人的怪物。
在殺死“唐雅心”後,周蘭郁發覺自己的能力增強了,“同類”的感應觸發,他知道這地面上還有兩個和他一樣非人的怪物,這感應有點模糊,無法精準地定位到具體的位置,但也能覺察出它們離自己并不遙遠。
不過他如今過的好好的,也不想費精力去找到它們,殺一個“唐雅心”就惹來這麽多麻煩,更不要說再殺兩人。
鐘若也不想主動招惹,尤其是知道還有兩只深海怪物後,這數量比她想的要少的多。
生活好像又恢複到了從前,鐘外婆的手上包的藥也取下來了,除了不能提重物,已經可以像以前那樣活動。
鐘若每天吃完早餐就開車去了健身房,中午和下午就在外婆家吃,晚上和周蘭郁一起回家。
月中剛好放假,周蘭郁不用上班,他帶鐘若去看了結婚場地,教堂外是草地,綠草茵茵,可以辦一個草坪婚禮。
鐘若對此全權交給他辦,她懷疑結婚當日可能只有她外婆到場。
看完婚禮場地,周蘭郁牽着她的手說着之後婚禮完的打算。
“婚禮結束後我們就去度蜜月,若若,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鐘若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出去玩過,還是讀大學時和室友在假期出去旅游過,她和很多朋友都只是泛交,偶爾聯系,沒有那種事事都要分享的好閨蜜。性格緣由,再加上平時其它愛好也占時間,鐘若也不覺有什麽。
和周蘭郁談了戀愛後,二人的約會也中規中矩,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隔壁城市的沙灘,還是當天返回,不能算作旅游。
她以前想過和周蘭郁出來旅游一次,因為旅游過程中最容易看出一個男人的性格好壞,可惜那時她被周圍的人刺激,成了個戀愛腦,還沒去旅游一次就向他求了婚。
沒想到到現在居然成了度蜜月。
鐘若:“等回去再想想吧。”
“好。”周蘭郁說,“那現在還早,我訂了餐廳,先去吃飯?”
然而兩人坐在餐廳吃到一半,周蘭郁就接了通電話,露出不虞的神色,像是對方打擾了他好不容易的約會。
鐘若問:“怎麽了?”
周蘭郁:“我爸媽死了。”
他說得很是冷淡,鐘若大吃一驚,“死了?”
……
周蘭郁對周文翔和劉麗梅都無一絲感情,他們二人的死沒激起他心中一點波瀾,但他的身份到底是他們的兒子,不可能不回去參加主持葬禮。
打電話過來的是周家二姐周秀,說是周文翔晚上出去和同村的喝酒,結果晚上醉醺醺地回來摔在了溝裏,劉麗梅去撈他卻不小心被絆倒頭撞到了地上的石頭,第二天發現的時候二人的屍體都涼了。
周蘭郁打算自己回去兩天就回來,鐘外婆知道後讓鐘若得去,說是哪有丈夫家裏父母死人了兒媳婦不去的。
鐘若只好請了人做飯,想着去上兩天就回來。
周家在鄉下,開車過去都花了一天,這原來是個很窮的偏僻地方,修過路後好了很多,一進鄉便見兩旁的田埂,只能容兩車過的路越往裏開越是崎岖,彎彎繞繞,如盤踞的大蛇。開了二十幾分鐘後彎路總算變直,幾家平房矗立。
周家的房子還算不錯,兩層樓的藍白磚房,看得出是前幾年新修的,他們到的時候是中午一點左右,院子前坐着好些人,見有一輛陌生的車停在了門口都翹着腿往外看。
鐘若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見到一個穿着灰色短袖的女人走了過來,周蘭郁告訴她這是周秀,他們一下車,周秀就呆呆看着周蘭郁,“蘭郁,你現在怎麽變這麽好看了?”
鐘若沒想到周秀見面第一句居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她不由扭頭看周蘭郁。他沒穿襯衫西裝,穿了寬松的黑色短袖和一條長褲,因為身量颀長比例完美,簡單的衣着卻顯出随意的貴氣,在這黃土地落腳是那麽格外不相襯,像是畫風不相容般的突兀惹眼。
但是這是相處了多年的姐弟,再怎麽好看怎麽第一面冒出的是這句話?
周秀是真的有點認不出這個弟弟了,她知道自己弟弟長得好,曾經還羨慕他專挑爸媽的長處長,不像是村裏人,更像是城市裏有錢人家的兒子。但好是好,但到底還在普通範疇,有俗世的氣息,但幾年來不見,今天突然見到恍惚不已,只覺她弟弟好看到近于不敢直視,神情氣質都和從前不同,一下十分局促。
周蘭郁忽略那句話,點頭:“二姐。”
他介紹鐘若:“這是我妻子,鐘若。”
鐘若笑了笑,如果不說,任誰都想不到周秀會是周蘭郁的姐姐。周秀明明才三十出頭,臉卻看上去近四十了,身子細瘦得像是一根竹竿,走路一拐一拐,看上去很令人心酸。
知道是周家幾年沒回家的周蘭郁,坐在院子裏的親戚和街坊都圍了過來,眼睛像是掃描儀,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蘭郁和鐘若,嘴裏的話不停,拉扯了十分鐘才進去。
周文翔和劉麗梅的屍體就放在房子一樓的一間屋子裏,已經換了壽衣。
這邊死了人的習俗是人不能馬上火化了埋,必須得全屍放在家中三日,這三日道士會上門做法,法事完了才能入棺埋葬。
“大姐和三妹去請道士和找做飯的了,應該快回來了。”周秀帶他們去看屍體。
鐘若走進了看,周文翔和劉麗梅都擱在搭好的木板上,面色僵白,露出來的皮膚倒是幹幹淨淨,顯然是已經擦過了。
屋子裏只有他們,周秀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将門半關上,“蘭郁,爸媽之前去你那兒是發生了什麽嗎?”
周蘭郁的目光淡淡從這兩具屍體掃過,“怎麽突然這麽問?”
周秀遲疑道:“其實爸媽從回來以後就不大對勁了,變得有點瘋瘋癫癫的,有時候正常,有時候又不正常了。”
以前,周文翔和劉麗梅都是不怎麽在家的,周文翔是喜歡去別人家喝酒,劉麗梅是喜歡坐在村口和人唠嗑,周秀在家負責做飯打掃,每到飯點就去喊人回來吃飯。家中也不怎麽太平,周秀時不時就聽他們吵架打架的聲音。
可前段時間他們回來後,周文翔和劉麗梅有時候突然像是被什麽上了身,把門窗關得緊緊的,神色驚恐地小聲念叨着什麽,接着躲到房間裏去,而後就傳來一陣一陣的尖叫聲。
周秀被吓得不行,問他們是怎麽回事,可二人卻将周秀吼罵了一頓,還說不準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打死她。
因周文翔和劉麗梅也不是天天這樣,周秀也不敢給別人說,只能小心翼翼在家裏伺候着他們,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直到前天晚上周文翔出去喝酒,半夜摔進了溝裏。
“我晚上都是鎖着門睡覺不敢出去,所以也不知道媽出去找爸了,第二天還是隔壁張嬸頭一個發現的。”周秀說,“我猜爸媽是不是晚上發癫了然後不小心掉下去了。”
爸媽死了,周秀其實沒多少傷心,更多的是茫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時候她第一個電話先打給了大姐和三妹,然後立馬打給了小弟。
“大姐和三姐知道嗎?”周蘭郁問。
因為這事發生的實在是太匆忙,大姐周悌和三妹周來娣都不住村裏,連夜趕過來也是才到不久,零碎的事情又多,周秀還沒來得及說,“還不知道,我沒來得及說。”
鐘若心知這是被催眠害的,有不少話想要問,和周秀一個表情想看他怎麽說。
周蘭郁不慌,他腦子裏有“周蘭郁”和家中三位姐姐如何相處的畫面,斜睨了眼兩具屍體,“他們來找我時好好的,怎麽會回來就發癫?”
“你也不知道?”周秀愁眉苦臉,“不會是真被什麽東西纏上了吧?”
“人都已經死了,想那些幹什麽。”周蘭郁淡淡道,“趕緊把他們下葬了就行了。”
周秀這才想起小弟對爸媽也沒多少感情,是個天生冷漠自私的,見他從下車到見爸媽的屍體就沒露出一點傷心,這會兒更是神情淡漠,當下讷讷,“也,也是。”
下午三點周悌和周來娣回來了,二人見到周蘭郁的反應和周秀差不多,都驚訝小弟在城裏幾年簡直變了大樣。
因為周蘭郁一直都不喜歡和村裏的人來往,覺得丢面,所以他帶着自己的老婆沒和樓下的親戚鄰居寒暄在周家姐妹眼裏才正常。
這房子二樓最大的房間是周蘭郁的,人雖然幾年沒回來但是一直都由周秀打掃着,劉麗梅要她每個月都給換床單打掃衛生,所以房裏灰塵不多。
房間除了大點以外就非常普通了,一張大床橫在中間,書桌和椅子還有書櫃都是木的,上面還有不少“周蘭郁”讀書時的書本。但到底好久沒住人了,房間有一股淡淡的黴味。
一關上門,鐘若就問他:“你爸媽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蘭郁走到書櫃前邊翻東西邊回:“他們承受不住催眠,所以腦子壞了。”
“那我外婆呢?”鐘若沉下臉。
“放心。”周蘭郁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外婆的催眠和他們不一樣,不會影響她的身體和健康。”
說着,他從櫃子裏抽出一本包着紅色封皮的相冊,裏面是以前“周蘭郁”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