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一大早,鐘若就被樓下的聲音吵醒了,周家一些親戚和同村熟悉的人幾乎都來了,吵嚷得像是菜市場。
鐘若換了自己帶了的衣服褲子趕緊去衛生間洗漱,周蘭郁跟在她後面。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吧?”
鐘若吐出漱口水,從鏡子裏看周蘭郁,他這會兒正拿着梳子幫她梳頭,他動作娴熟,一些睡得翹起來的頭發他輕輕一梳就柔順了。
等漱完口洗完臉,鐘若的頭發剛好梳完。
下樓的時候差不多快七點,鐘若有點被院子裏的陣仗吓到,全是人,比前兩天來的還要多。周秀坡着腳走過來解釋:“今天最後一天要全部人都到齊,這樣儀式也好進行。”
吃完早餐,她總算知道這說的“儀式”是什麽了。
分三撥人進行,第一撥人是頭上披麻戴孝的近親血緣;第二撥人是血緣關系沒那麽近的或是親家;第三撥人是年紀小的小孩。每撥人排好隊伍,男人在前,女人在後,最前面是道士。穿着長袍的道士手裏一只手裏拿着碗,另一只手裏拿着鑼,邊敲邊繞着擺放在中央的屍體的走,身後的人跟着他走。
道士敲鑼,口中念念有詞,語調高昂連綴,走幾步就停下來,身後的人要鞠躬。
以鐘若兒媳婦的身份該在第二撥人裏面,但周蘭郁沒讓她去,好在周圍站着看的人也多,一時也沒注意她在哪裏。她站在後面看的時候張為也走到她身邊,目光在站在裏面的周蘭郁身上,
年輕男人和周圍的人簡直不像是在一個圖層,彎曲的後頸和垂下的發絲都顯出無與倫比的美感。
比幾年前更為出類拔萃,一眼看過去就移不開眼。
饒是張為看過那麽多長的好看的男女都比不過他,一兩年來周蘭郁到底做了什麽?
“弟妹啊,你和蘭郁什麽時候回去?到時候一起吃頓飯?”
“叫我鐘若就行了,什麽時候回去要看他。”鐘若說。
張為今天還是穿的昨日那身西服,即使站在陰涼處,額頭也滿是汗,他和人打交道多了,一聽就聽出鐘若今日疏離的态度,這是昨天說了她老公不高興了?
看來是昨天周蘭郁說了什麽。
“唉,昨天我說的一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都過去了,我這人就是這樣,有些時候說話不經腦子,什麽都往外說。”張為說着嘆了口氣,十分抱歉的模樣。
鐘若側頭看了這人一眼,不明白他想要幹什麽,天氣燥熱,震耳的敲鑼聲刮耳,這人身上還一股煙味,她只覺得煩人。
沒什麽心思應付人,她只“嗯”了一聲,往陰涼處又移了一步。
張為還想要說什麽,剛好第一撥人結束了,周蘭郁在第一時間鎖定了鐘若的位置,徑直朝她走了過來,他雙腿修長,步子跨度大,幾步就走了過來,身高優勢使得他面對張為時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在說什麽?”
他嘴角微微勾起,但眼睛裏卻沒一點笑意,張為一擡頭就見他的眼睛,明明是大夏天卻無端打了個哆嗦,喉嚨卡了卡:“聊,聊聊天。”
周蘭郁一來,鐘若覺得身邊的空氣都清涼了許多,心頭的煩躁悄然無息彌散。
“聊天啊……”周蘭郁挑唇一笑,站在了中間,“聊什麽呢?不會是聊我以前的事吧?”
張為讪讪一笑,氣勢矮了一大截,“也沒什麽……就說你以前特別受歡迎呢。”
周蘭郁睥睨着他,眼珠子黑幽滲人,嘴角的笑像是貼在上面,顯出兩分怪異來,“過去的都過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你說是不是?”
襯衫下,張為的兩條胳膊冒出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他有點惱火,想要嗆上幾句,但一對上那雙眼睛心口就是一縮,說不出話來了。
媽的,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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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鐘若沒有參加儀式的事情,周娣選擇性無視,她可不想這會兒和弟弟有矛盾,不然那錢随時可能會被拿走。中午道士做完法事,周文翔和劉麗梅的屍體就被拉到最近的殡儀館火化,因為火化完要入棺,等所有的結束都要淩晨左右了,周蘭郁直接在路上調頭送鐘若回家。
“你這兩天都沒休息好,回家睡一覺吧。”
鐘若确實精神不太好,睡眠不足導致她全身疲乏,但她還是先回了外婆家。看到外婆精神頭十足,她松了口氣。雖然每天都通話,但她還是有點擔心。
和外婆說了會兒周家,鐘若洗了個澡回房間補覺,直到下午要吃晚飯才被叫醒。
“蘭郁今晚是不回來了嗎?”鐘外婆問。
鐘若看了眼手機,沒消息,“可能晚上才回來,他那邊事情還比較多。”
她順便點開手機APP看消息,大號一如既往大堆人催更,粉絲漲了三千,還有一個狂熱粉最近一直在私信留言。前幾天編輯小熊也在含蓄詢問有沒有開新坑的意願,鐘若在想這件事情哪天提上日程。
登錄小號,點進“愛吃肉”的賬號,對方新發了一張照片,居然是數十條金魚。
顏色鮮紅明豔的金魚在一個尺寸頗大的圓形魚缸裏,畫面構圖有種唯美的意境。
這是養魚了?
鐘若照例把圖片保存下來。同樣的拍攝地點,她匆匆吃完飯就坐在一邊仔細看這張照片,雙指不斷放大觀察。
透明的圓形魚缸映出部分房子裏的構造——淺灰色的成套沙發,牆上挂着的竹子刺繡畫,茶幾上的方形花瓶……
以及最邊上一個女人的半邊身子。
因為常年畫畫的原因,鐘若對大多物品和人物的顏色和構圖都很熟悉,她将圖片放到最大,仔細看了又看,确定照片最左邊那個模糊的就是個女人,而且大概率還是個衣服沒穿好的女人。
是拍照片的人的女朋友還是誰?
鐘若突然想起自己房間裏有個以前買的放大鏡,趕緊起身進去翻找,找了好幾分鐘才在櫃子底部的盒子裏找到。放大鏡下的照片比肉眼看更為清晰明了些,照片左邊的女人确實是在穿衣服,手指正提腰部上的衣服。
什麽情況下一個女性會在客廳穿衣服?
鐘若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着望遠鏡的手柄,數個猜測冒了出來。
她傾向于這個女孩是“愛吃肉”的女朋友或是炮友,而且感情不深,否則房子的裝飾不會這麽單調少物。
不過只是半邊背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認出這人的長相,哪天幹脆去禦府新都附近碰碰運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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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墳場幽靜無光,周文翔和劉麗梅合葬的棺材正在填土,旁邊道士念念有詞,幾束手機燈光照在上面幽滲滲的。
入棺的時間是算出來的,正是吉時,這會兒來的人只有周蘭郁和周娣三姐妹,還有周來娣的老公。
此時接近淩晨,偌大的墳場只有他們幾人,周秀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有點冷。
因為鏟子不夠,所以周秀在旁邊幫他們照燈。她站在周蘭郁身旁,小聲說:“要不要我和你換一會。”
周蘭郁:“不用。”
周秀這才發現小弟鏟得很輕松,對面的妹夫咬牙緊繃,手臂青筋都鼓出來了,自己的弟弟臉色卻很平靜,像是沒用力氣似的。她在心裏默默想:蘭郁的力氣好大。
周娣在一邊小聲念叨:“爸媽你們走好,以後一定要保佑我發財,保佑銳銳考上好大學,找個好工作,我以後一定經常給你們燒紙……”
淩晨十二點半,墓填好了。
周蘭郁用濕巾擦了擦手,此時一聲粗噶的烏鴉叫突然響起,把幾人都吓了一跳。
“這到了晚上還是有點吓人啊。”周娣縮了縮肩。
周蘭郁拿着濕巾的手一緊,微微扭頭看向東南方向,一道黑影飛快地從那裏掠了過去,除了他,誰也沒看見。
周秀走了幾步,轉頭看周蘭郁還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向某個方向,她冷不丁一個哆嗦,“蘭,蘭郁,還不走嗎?”
周蘭郁這才提腳和他們一起走出去。
車子停在山下的平壩上,因為明天還要來這裏,周娣、周秀、周來娣都還要過來,所以直接回村裏住,周蘭郁則獨自開車回去。
他沒有往鐘外婆家開,而是往自己和鐘若的住處開,此時已經淩晨十二點五十,馬路上的車寥寥無幾,周蘭郁往後視鏡看,一輛普通至極的黑色轎車行駛在後面。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他今天第三次看到這輛車了。
……
陳文小心控制着距離跟在車後,為了防止周蘭郁起疑,他還特意繞了一圈。
他從今天中午開始跟車的,自從查出來張連遇害的那幾日周蘭郁恰巧在同市他就起了疑心,太巧了,以至于在他看來根本不是巧合。
周蘭郁和張連是什麽關系?
陳文決定悄悄調查周蘭郁,無論如何都要抓到他的小辮子。
唐雅心的案子成了懸案,每一個可能的嫌疑人都有不在場證明,但只要這個長相昳麗的男人給他最不一般的感覺。
如果周蘭郁是兇手,他是如何躲過其他人和攝像頭的?
他是如何進唐雅心的房子的?
屍體到底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