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泉宮中, 蕭煜坐在窗邊,看着熱氣騰騰的湯池邊的積雪和天空中仍在飛舞的雪花。

屋裏暖烘烘的,與外頭的嚴寒形成鮮明對比, 才進來的內侍臉上很快捂出了汗, 卻不敢擦,只恭恭敬敬地沖他回話。

“……道上都被堵住了, 山上的人下不去, 山下的人也上不來,得等明日雪停後,再着人去清掃,太子妃殿下今日恐怕回不來了。”

蕭煜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抖了抖衣袍, 揮手淡淡道:“知道了, 明日一早再着人去看看,下去吧。”

那內侍一聲不響地拱手, 慢慢退出殿外, 将門阖上。

屋裏剩下徐融,蕭煜指指手邊書案的另一側,道:“徐卿坐吧, 此處也沒別人了, 不必太過拘束。”

徐融拱手應“喏”,恭敬地坐下, 順着方才那內侍關于太子妃的話,便想到了護送她下山的趙彥周。

“殿下,趙司直的事……是否已經查問過了?”

他還記挂着先前與幾位将領私下通信的消息被洩露到皇帝面前的事,對趙彥周的懷疑始終沒有消退。

蕭煜沉默片刻,想起上一回楚寧的話, 不禁蹙眉,道:“好了,這事不是他,你不必多想。”

徐融和趙彥周兩個算是東宮屬臣中官位最高的。過去多年,都是徐融一人獨掌大權,後來多了一個趙彥周,兩人之間多少有些龃龉。這兩年裏,徐融屢屢針對、懷疑趙彥周,與此也脫不開幹系。

蕭煜對這些并非一無所知。他先前也懷疑過趙彥周,可後來想起來,又覺得趙彥周沒道理會如此,興許,只是他那琢磨不透的皇叔還有別的渠道。

“是,臣多慮了。”同樣的事,徐融提過一回兩回,便不好再多嘴,只能轉而将話引向別處,“這一兩日,宮中都已經傳遍了,說趙家二娘與聖人有私情,卻遭聖人始亂終棄,這話若傳到播州的趙将軍耳中,也不知會不會掀起波瀾。”

“始亂終棄?”提起這事,蕭煜不禁冷笑,“我怎麽記得,是趙家娘子明目張膽地勾|引?要不是聖人先前那般行事無度,恐怕也不會落下這樣的名聲。”

上一回在齊太後的壽宴上就初現端倪,到後來馬場上的事,更是早傳得人盡皆知,只是因那個突然出現的不知身份的女人,才将這事蓋了過去。這大約便是蕭恪之自作自受吧。

徐融說起這事,卻有些不贊同:“聖人此舉,卻有些草率了。趙家再如何,也還握着播州軍呢,與甘州軍比起來,也算勢均力敵,卻這般輕易得罪了。”

他總有幾分不明白,這位皇帝有時看來心思缜密,城府極深,可有時又完全不按常理來,讓人覺得摸不着頭腦。

蕭煜卻道:“那趙二娘是什麽人?喪夫寡居,卻不替夫守喪,反而回了娘家,甚至大庭廣衆之下,勾|引天子,這樣薄情寡義又水性楊花的女人,誰能瞧得上?至多能當個玩物罷了。”

徐融看他一眼,将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蕭煜心裏中意的,始終是太子妃楚氏,有這樣的美人在身邊,自然總看不上其他人。就算先前已松口,願意為了将來,用些聯姻的手段,也始終沒真正見到動靜。

好在,若皇帝真的與趙家結仇,對東宮而言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趙家人啊,若能站在東宮這一邊就好了。

……

雪夜裏的七聖觀,仿佛一座隐在世外的孤島。

大雪簌簌而落,堆積起一層又一層的銀白,在皎潔的月色下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屋子裏是潮濕的,凄冷的,風雪從縫隙裏鑽進來,怎麽也抵擋不住。

可人卻是滾燙的,熱情的,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又若有似無地分開,再觸碰、試探。

冰冷尖細的玉簪與絲滑柔軟的發梢攪合在一起,時不時劃過、刷過,從上至下,由峰頂至谷底,一個角落也不放過。

“陛下、六叔,別……阿寧難受……”

美人眼含淚意,欲墜不墜,看似嬌嬌怯怯,實則宛如妖物,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便能勾得人無法招架。

“難受?難受便該說實話。”蕭恪之咬緊牙關,話音嘶啞低沉,像是壓抑不住,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你說,到底誰更教你舒坦,教你滿足?”

屋裏的燈亮着,明黃色的燭光映在她粉白的面頰和起伏的身軀上,連眼睫上細細的晶瑩與從溝壑間滾落的汗珠都一清二楚。

宛如一株本該在夜裏閉合沉睡在蓮葉間的純潔睡蓮,在他的引逗下離開栖息的水域,悄然綻放,花瓣間滾着露珠,花蕊間沁着幽香,處處都是鮮為人知的濃豔春情。

帕子上的、亵衣上的蓮花,還有溫泉池裏漂蕩的蓮燈,都一一在眼前閃過,最後化作眼前這一朵,讓他愛不釋手,恨不能極盡所能地蹂|躏,更恨不能捧在心口疼愛。

“是陛下、陛下!”

她語帶哭音,唇瓣被咬得嬌豔欲滴,只盼他能饒過她。

可他卻好似有無限耐心,偏偏不讓她如意,依舊将她鉗制着不能逃開。

“說清楚些,哪兒讓你舒坦,哪兒讓你滿足?”

美人被逼得容色羞窘,宛如一片煙霞。她閉了閉眼,眼睫上登時沾上更多細細的晶瑩:“陛下——哪兒都好,哪兒都讓阿寧舒坦……”

可他依然不滿意她這明顯是敷衍的話,仍不依不饒逼她說得更清楚:“說清楚,可別拿這套來唬朕。”

她無法,只好當真順着他的話,認真地在心裏比較起來。

在她面前,蕭煜一貫是溫柔的,更是陰沉的。夜裏在床榻間,他面對着她,一樣失控得不能自已,可越是如此,她卻越能感到內心深處的冷靜與漠然。随着日子久了,與他在一起時,她越來越像是與自己的肉|體分離了,只靜靜地站在一旁審視着自己,也審視着他。

蕭恪之的确是不同的。

大約因為是在軍營裏長大的,他比旁人都更強勢,更英武,也更有力量。他雖冷峻,卻不陰險,無形之間透露出的氣勢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疼惜,也都讓她無法分神,唯有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許許多多細節忽然零散地湧入腦中,交織成一個個流轉的畫面。

“陛下、不用阿寧服侍,也、也不用阿寧曲意逢迎……不會傷害阿寧身邊的人……”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起來,聲音由低到高,再度染上哭音,好像要把過去壓抑的委屈都發洩出來,一直綴在眼角的淚珠也終于滾落下來。

他的動作停住了,粗粝的指尖揉着她眼角的淚珠,才揉碎了一顆,又落下另一顆,直到将他的指間都染濕了。

“別哭。”

方才的激烈漸漸平緩下來,他放開鉗制,想将她溫柔地抱在懷裏。

可她卻出其不意地坐起來,将他一下推倒,紅着臉噙着淚,連鼻尖也又濕又紅,說話的語氣卻是惡狠狠的:“不許再逼我,否則,我便說你沒他好。”

他愣了下,望着上方的她,一下子笑了,他沒忘記,她是堅韌的,即便脆弱,也很快就過去了。

“乖阿寧。”

他第一次願意不那麽強勢,而是乖乖躺着,任由她主導。

比他預料得更暢快。

……

夜深了,風雪漸止,郊外的蒼茫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靜谧如畫。

時不時有積雪從屋檐、樹梢上滑落,砸在地上的積雪間,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廂房中的燭火已燃盡了,濕冷的空氣從黑暗中襲來,将人緊緊纏繞。

兩人抱在一處,肌膚相貼,用布料粗糙卻幹淨整潔的被衾包裹着,恰好抵擋住寒意。

楚寧覺得自己比前幾回更累,就連蕭恪之替她收拾好,将她抱緊被窩的過程,都迷迷糊糊記不清楚。這時候終于覺得不冷了,才漸漸清醒過來,想起該回去了。

“陛下,阿寧該走了。”

她一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撐起身子,卻被他制止。

“別走,這是在外頭,留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