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共眠
本就睡得極淺的阮笙徹底驚醒。
陌生的房間環境叫她愣了愣,旋即想起自己這是在沈知竹家中。
阮笙連忙翻身坐起來,穿上拖鞋打開了卧室的門。
走廊和客廳裏開着暗燈,她一眼看到站在島臺旁邊的沈知竹。
在沈知竹腳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杯。
而她的手依舊懸在半空中,保持着端起水杯時的姿勢,像是沒能明白發生了什麽。
“沈知竹”阮笙從沒見過她這種反應遲鈍的樣子,頓時暗道不妙。
她快步走過去:“你怎麽了,有沒有傷到哪裏”
正這樣問着,眼前沈知竹的身形搖搖欲墜,似乎要朝阮笙壓過來。
卻又在兩人身體即将靠近的時候,強撐着最後一絲清醒避開了她,伸出手撐在身旁的島臺上。
沈知竹:“我沒事。”
她這樣說着,阮笙卻感受到就她拂出的氣息是炙熱的。
不止如此,她臉上呈現不正常的紅潮。
阮笙瞬間反應過來:“你發燒了”
果然,睡前無論如何也應該阻止她洗澡的。
如此想着,阮笙擡手想要試探沈知竹的體溫。
指尖尚未觸到她的額頭,腕間卻忽然被握住。
沈知竹依舊重複道:“我沒什麽事……用不着你操心。”
她嘴上這樣應着,掌心和指間不同尋常的滾燙溫度,卻已經暴露出眼下狀态的不佳。
就連握在阮笙腕間的長指,也不似平時那般有力。
甚至是阮笙手腕一轉,反倒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坐下來,我去給你找藥。”
沈知竹想要甩開她的手,卻沒有甩動。
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閉上眼遮住眸中的自嘲之色。
阮笙對此渾然未覺,只急着想要找藥:“你的藥箱放在……”
話未說完,餘光看到放在島臺上的退燒藥和維生素。
應該是沈知竹半夜意識到自己發燒,起床準備找藥服下,卻因為太虛弱失手打碎了玻璃杯。
“你小心些,不要踩到玻璃渣。”
來不及打掃碎玻璃,阮笙拿起另一個水杯,轉身去廚房接了杯水。
然後,按照說明書取出幾粒藥,送到對方唇邊:“沈知竹,吃藥。”
沈知竹看上去已經燒得糊塗了,她沒有用手拿過阮笙掌中的藥,而是直接将唇貼上她的掌心。
舌尖輕輕一勾,将一粒藥卷入口中。
掌心突如其來的癢意,如同電流般沿着血管蹿過全身,阮笙定了定神,又将水杯湊到沈知竹唇邊。
剩下的藥也都如法炮制,被送進了沈知竹唇中。
在吃過藥後,她就這樣靠着椅背阖上眼,看上去昏睡過去。
阮笙伸手搖了搖她:“沈知竹,先起來,去床上睡覺。”
沈知竹沒有絲毫的反應。
阮笙沒有辦法,只得拉起她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打算将她從椅子上弄起來。
還好沈知竹沒有燒到徹底昏過去,似感知到阮笙的費力,她總算肯賣她一絲情面,順着她的發力站起來。
整個人順勢壓在阮笙身上。
阮笙暗暗咬牙——她一米六八的身高,在同齡人裏面不算矮的。
但支撐着比她高上幾公分的沈知竹,走起來卻是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将沈知竹送進了卧室,剛走到床邊,阮笙徹底卸下了力道,被沈知竹壓着一齊跌在床上。
幸好——
與沈知竹平日裏生硬冰冷的态度不同,她的身體卻是很軟。
阮笙非但沒有被她壓痛,反倒隔着睡衣感受到她的體溫,以及身體的起伏。
……
阮笙忽地臉上有些發燙。
“沈知竹”她試探着想要将人推開,剛伸出去的手卻被沈知竹按住。
緊接着,是衣料摩挲時的窸窣聲。
沈知竹甚至都沒睜眼,便循着直覺将鼻尖抵上阮笙的臉頰。
和以往克制而又冷靜的呼吸不同,今夜她拂出的氣息是灼熱的。
阮笙身軀僵住,忘記了自己該作何反應。
鼻尖沿着她的臉龐緩緩向下,直至埋進阮笙頸間方才停住。
沈知竹沒有多餘的動靜,只是鼻尖貼着阮笙的肌膚,深深地嗅聞着。
是自己身上有什麽味道嗎
阮笙漫無邊際地想着。
“阮笙……”沈知竹突然喚她的名字,帶着夢呓般的缥缈。
“嗯”阮笙也不知道她喚自己做什麽,只管柔聲應道。
沈知竹啞聲:“你身上……為什麽總是這麽香”
極其突兀的問題,叫阮笙一瞬間不止是臉上發燙,就連頸間的肌膚也開始升溫。
“我……”不等她想好要怎麽回答,被沈知竹鼻尖貼着的肌膚下方,忽地傳來刺痛。
是沈知竹在咬她!
不似先前洩憤般的啃噬,這一回她咬得不輕不重。
仿佛一只在鬧脾氣的貓,咬過之後,卻又伸出濕軟的舌尖,輕輕舔舐着被咬過的位置。
“唔……”阮笙身體發着顫。
後背抵着床榻,她無處可躲,只能求饒般欲哭無淚道:“沈知竹……”
似聽不見她的聲音,在舔舐過後,沈知竹吮着那寸肌膚。
像餓久了的孩子吃到一顆合口味的糖,含在唇齒之間慢慢品嘗着。
阮笙甚至能聽到她喉間吞咽時的動靜。
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折磨之中,阮笙看着天花板上的燈光,眼底被激出淚花。
腦海中突然生出一個放肆的念頭……阮笙咬了咬唇瓣,又将這個念頭按了下去。
不行,沈知竹現在還在發燒。
她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嗓音道:“沈知竹,你……先睡覺行不行,等你好起來,要做……什麽都行。”
原本只是不抱希望地哄着她,沒想到這句話竟當真見效。
沈知竹的動作停下來,身體卻沒有動。
她就這樣保持着将臉埋在阮笙肩頸處的姿勢,睡着了過去。
阮笙:“……”
難以掙開她的桎梏,阮笙動彈不得,更別說起身關燈。
忽然想起上次在沈知竹的別墅裏,她稱呼房間裏的家居智能助手為“x”。
“x。”阮笙試探着開口。
“我在,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阮笙松了口氣:“關燈。”
卧室裏的燈光被關掉,黑暗中沈知竹周身滾燙的溫度更加清晰,牢牢貼着阮笙的身體。
阮笙深呼吸,偏頭看向床頭哆啦美擺放的方位。
借着走廊照進來的暗光,隐約可見它的輪廓。
唇角略微揚起,阮笙閉上了雙眼。
這大抵是阮笙頭一回醒得比沈知竹早。
以往無論是在車上還是別墅裏,等她醒來時,沈知竹都已經穿好了衣服,好整以暇地處理着工作。
可這次沈知竹依舊在睡,且睡得很沉。
不知夜裏什麽時候,兩人的姿勢變成睡在同一張枕頭上,面對面相擁而眠。
阮笙擡起手,觸向沈知竹的額頭。
不似昨夜那般滾燙,但依舊還是燒得很明顯。
短暫思索過後,她小心翼翼拿開沈知竹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蹑手蹑腳地跨過她的身體,從卧室離開。
先将島臺旁地板上的碎玻璃打掃幹淨,阮笙走到冰箱前,接了杯冰塊。
——記得高二那年的寒假,她和蔣莊儀獨自在家,蔣莊儀突然高燒不退,說什麽也不肯去醫院,阮笙是在網上搜到的辦法,用冰塊為她冷敷降溫。
眼下如法炮制,冰塊和毛巾都很好找,但還需要裝冰塊的容器。
最好是密封袋,這樣冰塊化開後,水也不會流得到處都是。
一眼掃過廚房,全套的嘉格納廚具,不沾半點油污,臺面上甚至連一瓶調料都沒有,更別說密封袋。
阮笙只能懷揣着渺茫的希望,打開了冰箱——空空如也,像經歷過一場暴風雪的北極。
她不死心,打開了另一面冰箱門。
這一回,冰箱裏總算不是空的了——裏面凍着兩個小點心。
其中一個正是上次自己送給沈知竹的翻糖哆啦美,另一個……是一盒肉桂焦糖西布斯特撻。
眼熟的粉色底座和透明包裝,令阮笙難以置信睜大眼。
她反複确認,這的确是自家甜品店用的包裝盒沒錯。
但店裏從沒有售賣過這一款西布斯特撻。
只有一回……在開店之前,為了試一下工具是否稱手,阮笙曾自己動手做出它。
也就是那一天,沈知竹來甜品店接她,帶她去電影院看了一場和林嘉明有關的好戲。
因為不小心将西布斯特撻落在沈知竹車上,之後阮笙還發消息詢問過。
當時沈知竹怎麽回答來着——
“已經扔了。”
可眼下……它和那只本該埋葬在下水道裏的哆啦美一樣,好端端保存在這裏。
阮笙不由伸出手,想要将它拿起來,确定自己有沒有搞錯。
“你在做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極低的聲音。
回頭看去,沈知竹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下床,正站在離自己只有幾步遠的距離。
比起昨夜,眼下她看起來清醒了許多。
蒼白的臉神情恹恹,又帶上平日裏對上阮笙時的不悅:“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亂碰我房間裏的任何東西”
阮笙關上了身後的冰箱門:“我……只是想找一下有沒有密封袋,好給你冰敷。”
她欲蓋彌彰地上前,端起桌上的冰杯:“或者你坐過來,我就用杯子給你冷敷一下也是好的。”
似沒有聽見她的話,沈知竹上前半步,朝着阮笙逼近。
淡漠的眼神,眸中晦暗似暴風雨将至時的烏雲。
阮笙心尖發顫,她無處可躲,後腰抵上島臺的邊沿,手中的冰杯順勢放下。
“阮笙——”沈知竹雙手撐在她的腰側,她深吸一口氣,自暴自棄般開口,“終于看穿我這種不要臉的樣子,你滿意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