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已逝的潇湘居宗主空山雨是一位絕頂高手。她的手中從來沒有武器,可是她随手接觸的任何東西,都可能會化身為神兵利器。

天人合一,萬物交融。世上存在的任何東西,都可能會互相轉化。即使是柔弱的雪花,也可能會化身為令人瞬間斃命的殺人利器。

血光在漫天飛雪中飛濺開來,幾個黑衣蒙面人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所襲,一擊致命,幾個黑色身影帶着幾縷血線從山石上摔下,屍體在雪地上濺起一人多高的冰晶雪霧。

楚輕寒緊緊握住手中的琴,沉聲道:“你倒很有些當年潇湘居宗主的風範!不過,就算你是神仙,今日也休想逃命!”

古琴猛地橫在了膝上,楚輕寒的衣袍蕩起一片雪花,琴音如爆裂般猛烈激發。

那幾個人的喪命絲毫也沒有延誤其他人的攻擊,羽箭和暗器更加密集地撲奔端木落雪,與此同時,楚輕寒的魔音七弦也以淩厲無比的無形之刃夾雜其間。

端木落雪的身形更加快速了。

幾乎看不清那片飛速舒卷的身形,閃電般的動作令人目不暇接,雪白衣袍已與飛雪渾然一着。

楚輕寒指間輕攏慢拈,漫聲道:“好,端木落雪,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堅持多久。”

突然,她猛地收住了撥弄琴弦的手指,将頭一低,潛身于崖上的山石之間。這個戰場,她所處的位置最高,對于整個山地的視野最開闊,聲音也最靈敏。

“他怎麽來了!”她暗暗握拳,咬着嘴唇,一臉懊惱。一個黑衣人突然沖到她身邊,也與她一樣低伏在山石後面,施禮急報:“啓禀大人,有不速之客!”

楚輕寒鎖眉道:“我已看到了。那個人是浣刀山莊的弟子柯不逢。傳令下去,我已不方便露面,爾等務必繼續,就地斬殺端木落雪,對于柯不逢,不許傷到他一根頭發,不得有誤!”

“遵命!”那人領命,立即潛蹤而去,直奔圍困端木落雪的隊伍之中。

琴聲消失,羽箭和暗器更加密集起來,端木落雪的身法已帶上了鬼魅般的迅捷,衣襟之間,雪花漸次四下飛射,與周圍殺氣十足的利刃撞擊,發出刺耳的鳴響。這種聲音,若不是親眼所見,絕想不到是出自冰雪的撞擊。

只是這時端木落雪已經應戰多時,而圍困的蒙面人也已經對她的手段有所防備了。若想取勝,是絕不可能的。楚輕寒說的沒錯,人的體力有盡時,而對方的羽箭暗器,只是數量的問題。端木落雪冷笑,她對當時的局勢自然有充分認識,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不然,她也不會施施然獨自一人來到此地。

思及此,端木落雪心中也只是剛剛閃念,還未行動,她敏銳的聽力便在當場紛雜的聲音中分辨出一個特殊的腳步聲。

她立即收起了自己的思想,在身形飛躍的短暫間隙閃目觀看。

一個身穿青袍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遠處的山野間,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已分明看到了這裏的局面,正在縱起身形,飛快掠過來。

他怎麽會來?端木落雪來不及思忖,只是略略一走神,左腿便傳來一陣劇痛。她心道不好,身形已從半空摔落下來。

左腿傳來的感覺分明是中了一箭,已一點用不上力氣,而四周的羽箭暗器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只能在摔落中盡力翻轉身形,指間衣角又有無數飛雪爆射而出。

“落雪姑娘!”柯不逢焦急的喊聲已在耳邊,睜眼看去,他的人已掠到近前,刀光如霧,四下的羽箭紛紛落地。

柯不逢雙足落地,回身接住摔下來的端木落雪,橫刀在前,擡頭掃視着周圍圍困的黑衣蒙面人。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在浣刀山莊的地盤撒野!”

說也奇怪,柯不逢一到,方才的如雨箭矢竟然暫時停頓,那些黑衣人依舊羽箭上弦,但是東描西描,一時不敢随意放箭。

柯不逢一手橫刀,一手攬住端木落雪,身形轉來轉去,擋在端木落雪前面。

“落雪姑娘,你怎麽樣了?”柯不逢見那些人一時沒有放箭,放心不下端木落雪的傷勢,急促低頭看了一眼她的左腿。

一支羽箭正深深陷入她的左腿,猩紅血漬浸染了白袍,因為疼痛,她有些行動不便,若不是被他攬住,可能會倒下去。

“我沒事,你怎麽會來這裏,你趕快回去!”

她雖然受傷負痛,臉色慘白如紙,可是她的聲音一如平時,仍然那樣清冷淡漠,毫無感情。

“你在說什麽!讓我回去?你這個樣子,讓我撇下你不管?”柯不逢目眦欲裂瞪着端木落雪,“你把我柯不逢當成什麽人了!”

端木落雪尚未答言,周圍的黑衣蒙面人好似突然接到了什麽命令一般,同時扔下手中的弓箭,拔刀撤劍,一個個縱起身形,利刃齊舉,一片喊殺聲中,向他們猛撲過來。

這些人的身形一動,便可以看出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不僅身法敏捷,功力深厚,他們進攻圍殺的陣法也非常有章法,一看就是受過專門的訓練,來自一個不同尋常的組織。

“龍神幫!”柯不逢口中剛剛忍不住地說出這三個字,只聽身後一聲輕微的破裂之音,目光掃過,卻是端木落雪将腿上的羽箭一把拔了出來。

柯不逢大吃一驚。那支羽箭刺入深已入骨,端木落雪竟然不管不顧随意拔箭。随着箭上的倒鈎猛力拉出皮肉,一股鮮血緊跟着噴湧出來,一些淩亂的血肉也跟着帶出來。

“你!”柯不逢大叫,端木落雪是一個醫者,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造成比箭傷本身更大的損傷麽?可是他來不及顧及其他,因為敵人已從四周包抄而來。現在的形勢已別無選擇,只能死戰。

他揮起單刀,一手攬着端木落雪,刀鋒掀起一片威猛的浪潮,将最前面撲上來的蒙面人暫時擊退。他的身形在端木落雪四周兜來繞去,刀光如同織成了一張網,将端木落雪護在其中。

而此時的端木落雪,只是向那塊最高的山崖上掃了一眼,便從衣袍下擺撕下一條布料,随手緊縛在自己受傷的腿上。

那條腿正在血流如注,緊紮的布料暫時減少了出血。

只是,四周的蒙面人數量是他們的數十倍。

一重重進攻,刀劍直指被柯不逢護住的端木落雪,柯不逢一把單刀使得如同狂風暴雨,用盡平生所學,奮力抵抗。可是,越是抵禦,越是有更多的刀劍鋒芒密集湧過來,即使是拼盡全力,心頭黑暗的絕望依然在深深壓下來。

也許,這真的就是絕境吧?柯不逢心中暗自感嘆,其實也沒有什麽,就這樣與她同生共死吧,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拼掉最後一點希望吧。

只是閃念之間,突然感覺端木落雪的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則扶住他的腰間,耳邊聽到她的低語聲,“跟我走!”來不及反應,身體便已經跟着她以淩雲之勢突然一飛沖天。

柯不逢頭腦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了驚訝。端木落雪輕功蓋世,他曾多次領略過她輕如羽毛的身法。她的人如落雪般輕盈,身法也可以快得驚人,可是這一次她突如其來的爆發力,仍然使他驚嘆不已。

她腳下借力,竟是那些蒙面人的頭頂,甚至是他們手中的刀劍。她的腿受傷極重,卻可以平地沖天而起,身形如電掠過一片黑壓壓的頭頂,也掠過了那片寒兵戾氣。

那些圍困的黑衣蒙面人無疑也被端木落雪突然的行動驚住,一時間竟忘記了攻擊,直到他們的身形遠遠落在包圍圈之外,他們才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再次重整隊形,手舉兵器,直追過來。

柯不逢也從驚訝中醒悟過來,這一次,他發覺端木落雪沒有馬上繼續運用輕功飛掠,立即驚覺。馬上提起真氣,一手挽住端木落雪的腰身,将自己的輕功運到極致,向這茫茫冰天雪地深處奮力飛躍而去。

端木落雪輕功高到了令人驚嘆的程度,這不容置疑,但是,她方才與這麽多人周旋,體力已經消耗了很多,如今腿部受了重傷,方才那突如其來的爆發力,必定是用盡了她的全力。

難怪她不惜腿部損傷更大,不管不顧拔出羽箭。她只有去除那支箭以後,才能擺脫束縛蓄積力量。若不是那樣,他們是無法逃出這重重包圍的。

柯不逢不由感動萬分。方才那樣危險的局面,他都已有了絕望的念頭,端木落雪卻可以如此應變。為何總是要讓她為了幫助他不惜傷害自己?柯不逢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帶着她逃離這危險,與她一起活下去。

眼看着柯不逢和端木落雪逃入白雪茫茫的山地,楚輕寒在山崖上狠狠咬牙,一個黑衣蒙面人趕到她身邊。

“大人……”

楚輕寒擡手止住他,“無須多言,給我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抓住端木落雪,格殺勿論。至于柯不逢,不許傷他。”

“是!”蒙面人再次行禮退下,令下如山,前方兩個背影不遠,數十高手緊追不舍,也一直向深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