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周蘭郁的肚子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大了起來。
平坦緊致的腹部被撐起一個圓鼓鼓如排球大小的圓弧,薄薄的肚皮分布着青色經絡。
鐘若好奇地把手放到上面,感受到了腹囊中輕輕晃動的水液,或許裏面是如羊水一樣的物質。
這個樣子的周蘭郁更是不能出門了。
“肚子還會變得更大嗎?”鐘若問他。
“會。”周蘭郁盯着她的眼睛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大着肚子的模樣?”
在他的認知中,人類男性的軀體必須是寬肩窄腹,大着肚皮的男人是醜陋的,是肥胖油膩的,是不讨女性喜歡的。
鐘若搖頭,其實周蘭郁這樣根本不醜,因為懷孕而腹部隆起的他反而有一種說不清的魔力,不同于人類的溫柔母性,那是一種帶着“妖”的氣質。
“如果你不喜歡……”周蘭郁永遠将鐘若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他不能接受自己因為懷孕而讓妻子對他産生一點不喜歡的情緒,“我讓他們到其它地方、”
下一秒,鐘若就見一根粗大的腕足從他腰後蠕動而出,原本隆起的腹部下塌,腕足慢慢鼓出一個同樣圓鼓鼓的弧度,孩子竟然移到那個位置去了。
鐘若雙目圓睜,不敢信自己看到了什麽,“這……這是可以動的?”
圓溜溜的腕足緩緩蠕動過來。
“只要孩子在生育腹囊裏就能存活,他們在身體任意一個部位都可以。”周蘭郁解釋說,他之前将孩子放到腹部的位置不過是為了模仿人類。
鐘若震驚又好奇,手掌摸上鼓起來的圓圓腕足,上面的白色吸盤被撐大,慢慢地翕合着,像是在呼吸。
“好神奇。”她感慨着。
不過鐘若還是讓周蘭郁将孩子放回了腹部的位置,她更喜歡他這個模樣,更何況腕足一直在外面會留下濕濡的痕跡。
—
鐘若決定進行胎教。
因為不知道生出來的孩子是人還是怪物,她希望盡早的胎教能讓腹中的孩子生出人類的意識。
每天她會在家中播放音樂,音樂盡量柔和,能更好地傳遞情緒給胎兒。晚上睡覺前她會從自己的書櫃裏拿出一本書讀給胎兒聽,她讀一個故事,周蘭郁讀一個故事。
她還陪周蘭郁一起看電視電影,都是正能量的主題。
某一天周蘭郁找了一部關于海洋生物的紀錄片,鐘若也一起看。
在第三集的時候介紹到了海馬。
“海馬,極其特別的一種海洋生物,它們是地球上唯一一種由雄性生育後代的動物……”
周蘭郁的目光焦聚。
過了半晌,周蘭郁出聲:“我有點羨慕它們。”
“誰?”鐘若很快反應過來,不理解地反問,“你說的是海馬?”
周蘭郁看着屏幕上的雄性海馬不停地産下小海馬,解說的聲音随之響起:“每年的五月到八月是海馬的繁殖期,這期間海馬媽媽把卵産在海馬爸爸腹部的育兒袋中,卵經過五十天至六十天的孵化,小海馬從海馬爸爸的育兒袋中生出,甚至于海馬爸爸早上分娩後,傍晚就能受孕,一胎能有七百多只……”
同樣是雄性生育,但周蘭郁卻不能像是海馬一樣。
它們種族數量稀少,生育也極其困難,面臨着滅族之災。
鐘若聽着電視裏對海馬介紹的解說,再看周蘭郁的表情,她倒吸一口冷氣:“你羨慕海馬生的多?”
周蘭郁沒有否認,“它們的種群規模很大。”
鐘若:“……”
鐘若緊握住他的手,目露驚恐:“快丢掉你腦袋裏的想法,要是你也生這麽多,我們會活不下去的!”
她認真地給他說現在養大一個孩子的成本有多高。
七百只……
要是周蘭郁真生那麽多出來,她可能會把它們都沖進下水道裏面去。
周蘭郁親了親鐘若的手背,在她說到“重要的不是數量而是質量,我們要把孩子認真培養長大才行”時忍不住低頭湊過去親她的嘴唇,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剪發,他的頭發稍稍長了些,散在了他的脖頸上,連帶着低下頭時也落到鐘若的下巴上。
“嗯,我是爸爸,若若是媽媽,我們一起養大我們的孩子。”
鐘若的下巴和脖子被他蹭得癢癢的。
親了一會兒,鐘若摸了摸他垂下的頭發,“我給你剪剪吧。”
她是第一次剪,網上搜了教程,好在手巧,居然剪出來的樣子和從前差不多。
—
快要五個月時,周蘭郁的肚子比之前更大了,高高隆起,把手按在肚皮上面能摸到孩子踢動的手腳。
也有可能是腕足。
周蘭郁告訴她可能最近就要生了,他有預感、鐘若對外婆撒了個謊一直留在家中等着他生産。
那一天剛好是到第五個月。
周蘭郁感覺肚子的動靜變大,他自己躺在了床上,鐘若則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工具。
——剪子、手套、紗布、消毒水、針線……
晚上七點,周蘭郁開始呼吸急促,隆起的肚皮不斷鼓出弧度,像是裏面的胎兒在不斷往外掙紮踢動。
鐘若看得心驚肉跳,周蘭郁将腹囊艱難地移到了那根腕足上。
鐘若戴着手套拿着剪子,看着那圓鼓鼓的腕足不斷抽搐彈動,周蘭郁的眼珠開始漫出紅色,那是他用力過度的表現。
生育對他來說也并非一件易事。
他額角和脖頸的青筋根根迸出,巨大的痛楚要将他撕裂,腹囊中的孩子在不顧一切地往外鑽。
然而孩子遲遲還未出來。
鐘若看到腕足上那些白色吸盤都繃出了血,血越流越多,慢慢有種要将這房間淹沒的預兆。
周蘭郁面目猙獰,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嘶鳴聲,眼眶都充了血。
她全身發麻,努力使自己鎮定,她不能只這樣看着,繼續下去周蘭郁會有生命危險的。
正如周蘭郁之前告訴她的一樣,他們這一種族生育極其困難。
鐘若握緊剪子,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兩步蹲在了正在劇烈抽搐的腕足邊,她一只手按了過去,咬緊牙關開始使力竭力讓腕足不動。但腕足抽搐彈動的力氣非常大,她足足花了十來分鐘才将它按在原地。
她抓緊時間,另一只手上握的剪子順着腕足中間的那一小小的裂隙往下切開。
腕足堅韌的表皮不似看上去那麽柔軟,鐘若用力到虎口被壓到出血才慢慢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透明的帶着點腥氣的水液嘩啦流了出來。
一團透明薄膜包裹住兩只看不清模樣的嬰孩露了出來。
鐘若用剪子小心翼翼避開嬰孩切開了那層薄薄的膜。
兩個胎兒出來了。
和人類胎兒不同,這兩個剛出生的嬰兒只有頭顱和軀幹和人類一樣,皺巴巴的面孔是人類的五官,四肢卻是纖細短小的腕足,和他們的父親一樣。
即使鐘若已有預料還是呆了一瞬。
下一刻,接觸到空氣的兩個嬰兒張嘴開始大哭,短短的腕足像是在找什麽似的揮舞着。
鐘若顧不上他們,先看了周蘭郁的情況,他正在急促喘息,神情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痛苦。她這才拿放在一邊的毯子将兩個嬰兒包了起來。
一男一女。
先出生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
鐘若一手抱一個,兩個正在張嘴哭的嬰兒似乎聞到她身上的氣味,纖細短小的腕足努力地想要纏過來,他們很喜歡這個味道。
周蘭郁看到了她手裏的孩子,急促起伏的胸膛緩緩平靜下來,伸手抱過他們,“原來是兩個孩子。”
鐘若這才後知後覺手臂發麻,虎口的血已經沒有流了。
她長長舒了口氣。
“嗯,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