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他撐開沉重的眼皮,入目是明黃色的帳慢,這是他的寝宮。他動了動身子,發現身邊躺着一具溫熱的身子。

他扭過頭,是宋以真躺在她身旁。

她臉色蒼白,瘦出了尖尖的下颚。望着她熟睡的容顏,秦真雙唇一彎,伸手撫摸着她的眉心,那裏有輕輕的折痕。

宋以真是被他鬧醒的,睜開眼便對上一雙潋滟重彩的眼眸。宋以真彎唇一笑,伸手撫摸着他的眼睛:“真好看。”

這雙眼漆黑溫潤,好似盛滿了漫天的星子一般。他的眼溫柔無比,是這世上最動人的眼睛。

“感覺怎麽樣?”宋以真問道。

“好多了,倒是你,身子如何?”秦真蹙着眉問她。

宋以真綻開一個笑容:“生産之後為了救你,耗費了許多精氣,大概要調養一年左右。”她輕聲道:“不許嫌棄我。”

聽她這樣說,秦真當真信了。

眼中閃過一絲‘謝天謝地’地神色,他伸手抱着宋以真寵溺道:“你不嫌棄我才是。”

兩人窩在被窩裏纏綿了一會兒,子蘇便來回話,說是查出了下毒之人。

秦真一聽,伸手摸着宋以真的臉,溫柔道:“你繼續躺着,我去去就來。”

“好!”

宋以真目光溫軟地看着秦真笑,秦真下地之後,發現體能充沛,覺得有些奇怪。他扭頭看着宋以真嚴肅問道:“我的身體?你是不是用了心頭血?”

他的話剛落下,宋以真就笑着接話:“不是我的心頭血,是蘇越澤臨死前留下的心頭血。”

秦真狐疑,宋以真伸手扯開衣襟給他看:“心頭傷好幾日才能好,你才昏迷一夜,你瞧瞧,完好無損的。”

秦真見狀這才點頭相信,對她溫柔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目送秦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宋以真收回目光,抖着手掀開袖子去看包裹着紗布的手腕。

有血跡浸透紗布,稍微用力動一動她的手臂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宋以真嘆了口氣,和秦真換血之後,‘生死相依’的毒素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就算她的血千萬好,如今看來也壓制不住這個毒。

最要命的是,她現在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解開‘生死相依’。

唯一能開懷自己的就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倒是還有些時間來研究解藥。

秦真是第二天早上,帶着一身寒意回來的。

進殿的時候,宋以真還在睡覺。體虛氣泛,導致她有些嗜睡。

秦真坐在一旁,眸光溫柔地瞧着她。

內侍捧了朝服過來,輕聲道:“陛下,該上朝了。”

秦真收回目光,簡單的梳洗片刻,換了朝服去上朝。

除夕夜宴中毒一事震驚朝野,大臣們都如臨大敵。近來兩三年的時間裏,連續換了三任帝王,每一任帝王的朝政似乎都風波不斷,禍事不斷。

比起寧宗和陰劭元,秦真算是得了人心的帝王。

滿朝文武面對雲谲波詭,倒是齊心協力,很快就抓了不少心懷詭異之人。一時間,朝野清肅,留下的都是可造之才。

臨近開春的封後大典,宋以真卻因為生産坐月子不能吹風,于是秦真只好讓欽天監把日子往後挪。

皇帝發話,就算改日子不吉利,欽天監也必須想辦法讓它變得吉利起來。

秦真下朝回去的時候,尚衣局的繡娘正把改好的鳳袍送過來讓宋以真試。

這些天她消瘦的厲害,全身上下都只剩下骨頭架子,原來定制的鳳袍再不能穿。

新改的鳳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

可惜臉色蒼白,壓不住金線繡紋的鳳袍。在場的宮女沒人敢去碰這茬,全都違心誇贊娘娘好看,娘娘真美。

宋以真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影像抿了抿唇,轉頭問碎雪:“如何?”

碎雪是個老實人:“娘娘應該抹胭脂,打扮一下才成。”

宋以真彎唇笑,她身邊可算有個說真話的人。

鳳冠鑲了上百顆珠圓玉潤的明珠,壓在頭上沉甸甸讓人難受。宋以真想擡手把它取下來,可卻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傷口,鳳冠沒拿住掉在了地上。

伺候的宮人們趕緊低頭跪拜,鳳冠掉地可是不吉祥的征兆。

宋以真看着鳳冠苦笑,這手真是不得用了。她嘗試着彎腰去撿鳳冠,有一只手的動作比她更快。

宋以真擡頭看,是秦真!

他逆光站在宋以真面前,看不清他的容顏,倒是那一身金瀾玉繡的黃袍反着光,差點閃瞎宋以真的眼。

她眨了眨眼睛,秦真腳下微移,換了個方向站着。宋以真這才看清他白璧無瑕的臉,他雙手捧着鳳冠給宋以真帶上,左右看了看之後,蹙了蹙眉心。

把鳳冠取下來之後,又用手比劃着宋以真的頭:“補了好幾天,怎麽連頭都瘦了。”

宋以真垂下袖子遮住發抖的手,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不是頭瘦,而是沒绾鬓,所以顯得頭小啊。”

秦真聽了微微挑了挑眼梢,扭頭訓斥着尚衣局的奴才:“沒眼界的東西,娘娘正在坐月子,怎能起來試衣裳。”

冷酷無情的話讓尚衣局的繡女全都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連求饒都不敢。

宋以真靠在他懷裏,輕聲道:“是我讓她們送來的,寝宮大的沒邊,也吹不着風。試試鳳袍,恩,有助于娛樂……”她轉回眼,對尚衣局的繡女道:“你們都下去吧。”

得了娘娘發話,衆人趕緊捧着鳳袍退了出去。

可負責鳳冠的繡女傻了,因為鳳冠還在陛下手上拿着。看着繡女膽顫心驚的模樣,宋以真從秦真手裏拿過鳳冠遞給她,聞言道:“別怕,陛下也就看着吓人,其實心腸很好的。”說着,她回頭笑望着秦真:“對不對呀?”

歷來都被人說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心腸好。秦真表示高興的點頭,輕輕的“恩”了一聲,耳尖有些發紅的讓人了午食過來,陪着宋以真一起用。

待殿內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宋以真這才問道:“下毒的兇手拿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