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戶那裏照了進來,讓冷冷清清的宮殿多了幾分熱鬧。
秦真低頭,專心處理着手上的折子。
自從宋以真離開之後,他便将全幅精力都放在了朝事上面。整個皇宮也似乎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安靜中,他的膝蓋忽然一熱,随即便聽嬰兒哭唧唧的聲音從膝蓋那裏傳來。
秦真眉頭一蹙,連忙放下筆,從膝上抱起尿了他一褲子的秦宋雙真。
這孩子不大愛哭,不像剛出生那麽醜,一雙眼睛像極了宋以真。
自宋以真走後,秦真便将秦宋雙真養在了膝下,經常一邊當奶媽一邊批閱奏折。也只有帶着孩子的時候,他那雙清冷的眼中才帶着一抹溫暖。
他低着頭,熟練的給孩子換着尿布。輕車熟路的動作,簡直比奶娘還要襯妥。
“陛下,國舅來了。”
從外面走進來的內侍對秦真這幅奶爸的形象已經見怪不怪,禀告完了之後便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候着秦真的回話。
秦真給孩子換好了尿布,這才擡頭:“宣。”
宋潛神色沉凝地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以真出事了。”
秦真手一抖,險些連孩子都沒抱住。
他神色大變,抱緊孩子大步走到他面前,逼問道:“出了何事?”
宋潛将邊關府邸傳上來的急報道:“兩國交界的木涼鎮發生了瘟疫,以真讓暗衛通知邊防官府緊閉城門,做好準備。”
“這女人又把自己給作到瘟疫堆裏面去了。”秦真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把宋以真抓回來,按在膝蓋上扒了褲子狠狠揍一頓。
他唇角抿了很緊:“傳令下去,讓各州各府全力配合木涼鎮的瘟疫。”話落,他又盯着宋潛:“近日以真的信件晚了一個月,是你動的手腳?”
宋潛苦笑:“每次來信都是你搶在前頭,我哪能動手腳。”
秦真聽聞神色一正,不免想起蘇庭秋給北國赫連承送藥材的事情。祁連山每年開春都會發生病亂,難不成木涼鎮的瘟疫和赫連承那邊有關?
想到這裏秦真就坐不住了,連忙将此事和宋潛一起商量。
宋潛一聽,也大致猜測出,宋以真的信件之所以晚了一個月,大抵是她下令不讓暗衛回來報信的。
若不是邊關來信,他們還不知道宋以真又陷入了瘟疫之中。
兩人目光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秦真抱着孩子往外面沖,宋潛趕緊攔住他:“陛下,你做甚?”
“我去把她接回來。”
秦真急速走到門口,又驀然停住,轉身走回來把秦宋雙真遞給宋潛:“朝事和孩子你先帶我照顧。”
“萬萬不可。”宋潛攔住他。
“萬一她有危險怎麽辦?”秦真提高了嗓門,冰冷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若是她有危險,我怎麽受的住!”他唇角抿的很緊,倨傲的神情中帶着脆弱:“她就是我的命啊!”
宋潛抱着孩子目光在他臉上探究一停,随後落在他膝上那一團被秦宋雙真尿濕還來不及幹的痕跡,心中微微一定,雖然心中也很擔心,但還是安慰道:“以真的身子百毒不侵,你別擔心。況且……”他沉聲道:“太寧那邊有動作了,你若不在朝中,只怕那邊有機可乘!”
垂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秦真心急如焚,覺得自己和宋以真像是隔着宇宙洪荒一般。
宋潛見他都快亂了分寸,心中滿意這個消息帶給秦真的慌亂和震驚。對宋以真,宋潛簡直就像操碎了心的老媽子,什麽事情都想替她在秦真這裏多算計一分好處。
他低頭看了眼滿臉無憂的秦宋雙真,輕聲道:“你曾經為了江山傷害了她,難道又要因為她把你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給作敗?”
秦真眯眼盯着他:“以真比江山更重要!”
宋潛心中滿意,覺得長久以來的算計終于有了答案。
他把孩子還給秦真,輕聲道:“瘟疫動辄死傷百萬,如今你要做的就是舉國支持她,不讓瘟疫擴散。你是她的後盾,要為她掃清一起障礙。”他嗓音一冷:“包括華恒!”
自從相思當着萬千百姓說出了秦真不是陰家血脈之後,雖然他在宗祠立了威,震懾住了文武百官和皇族宗室。
可他太監出身的身份始終抹不掉,如今太寧那邊都出了不想當皇帝的太監不是好男人的戲言。
由此可見,秦真人心始終還未徹底收服。更何況華恒卻抓住這個弱點,在太寧集結了一衆反骨,準備以誅反賊為陰氏皇族唯由起兵謀反。
如今眼見着戰事要起,秦真在這個當口自然不能離開京城。
想到這裏,宋潛伸手拍着秦真的肩膀道:“華恒對皇位對以真都勢在必得,你若敗給他,只有死別的結局!”
秦真渾身一冷,宋潛嘆氣:“她愛你,我也就認了你這個妹夫!”
秦真不敢置信地盯着宋潛,從來沒想過他會這樣說。
他在心中掂量了一番,也決定先不去木涼鎮,而是又在暗中加派了暗衛前去木涼鎮保護宋以真。
薛蘭和小草雖然染上了瘟疫,但兩人都學過醫,見宋以真忙不過來,支撐着身體幫忙。
前去主事府和藥店通信的暗衛帶回了不好的消息,藥店那邊暗衛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一地屍體,而店內的藥材也不翼而飛。
宋以真心中一沉,問道:“那幾個北國人是怎麽死的?”
“那幾個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和中毒的跡象,是瘟疫病發而死的。”
宋以真不免也想到了祁連山下的赫連承,他的部落每年開春都會因為疾病死很多人。而且這場瘟疫是被他的人帶來,看來這場瘟疫是人為的。
縱然醫術加身,可沒有治病救人的藥材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幸好邊關的天氣不愛下雨,沒了雨勢的糾纏,至少讓天空看起來不那麽壓抑。
祁連山下的瘟疫,因為有宋以真的控制法子,所以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沒死什麽人。
但木涼鎮裏面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宋以真和薛蘭他們的藥箱子,滿打滿的也沒多少藥。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在絕望中死去!
明明可以控制,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對宋以真他們這些大夫來說,真是太殘忍了!
短短兩天之內,木涼鎮傷亡過半。
宋以真曾經以為,最殘忍的事情是親眼看見死亡。可如今她才明白,更殘忍的事情是你明明有了救治人的法子,卻因為沒有藥,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甚至連連妥善處理屍體的辦法都沒有。
這個瘟疫是通過空氣傳播,不能火化,只能處理之後深埋在地下。
可如今這樣的情況,他們連處理屍體的石灰粉都沒有。宋以真一邊覺得自己的心裏已經麻木了,一邊想盡各種辦法來控制瘟疫。
好在秦真的命令,很快就執行下來
各州各縣配合蘇庭秋,很快就把調來的藥材在當日晚上就送到了木涼鎮外。
為了隔絕瘟疫,宋以真讓人用繩子把藥材一代代的拉進了木涼鎮外。蘇庭秋全副武裝的站在木涼鎮外,天氣熱的讓人煩躁,可他眼前卻見不到宋以真的身影。
他沒辦法只好寫了信傳進去,可他的信宋以真根本沒來及看,一心撲在了治病救人和掩埋屍體上面。
蘇庭秋焦急的等在外面,見沒人回信,急着想跑進去,卻被沈叔拉住。最後沒辦法,只能讓沈叔帶着他飛上望臺,雙手合十對着鎮子裏面大聲喊道:“宋以真,宋以真,你聽得到嗎?”
當宋以真聽見蘇庭秋的喊話,愣了一下,随即繼續手上的救治的工作。
站在外面的蘇庭秋沒得到回應,恨不得跳下去,幸好在他不顧一切的跳進去的時候,暗衛帶來了宋以真的口信,讓他別作幺蛾子。
縱然被罵,可蘇庭秋還是安心了。
至少表明宋以真沒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