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廳-休整;

如果說逸夫樓的走廊叫不寬,那信息樓的走廊就能說一聲很窄。

窄到陸啓銘和羅屹兩個體格健壯的男生往那一站,就堵得滿滿當當。

感謝這狹窄的走廊,讓蜂擁而來的屍潮先發生了幾起踩踏事故。

首先突破重圍的幾只喪屍,被幾人仗着衣服厚度解決了。

羅屹看着自己白色羽絨服上幾個暗紅的牙印欲哭無淚。

“姐姐您看還得多久能成啊!”

後面的喪屍大軍湧到,目之所及,幾乎填滿了整個走廊。

“我只看過我們燈光老師這麽開!這還是第一次實踐啊!”

陳竹西崩潰。

他們燈光老師是個活潑的中年男人,每次忘記帶鑰匙,都給他們現場演示A大飯卡的妙用。

但這事一般都由老師動手,陳竹西最多開開機房的小破門,從來都沒對演播廳下過手。

事實證明,演播廳的門确實比逸夫樓靠譜得多。

陳竹西連續別了幾個鎖舌,才成功趕在他們被喪屍大軍淹沒前開門。

“快快快進來!”

演播廳的門很重,雙開門。

陳竹西費盡力氣拉開一半,幾人此刻無師自通,各個都順滑得像條泥鳅,哧溜一下就從打開的門縫鑽了進去。

“快關門關門!”

五雙手層層疊疊握上把手,剛剛開得費勁的門一秒乖巧,成功在喪屍大軍到來前将它們隔絕在外。

“可算活過來了……”

五人聽着門外的動靜,松了口氣。

“嗷——”

嗯?

“我艹!”羅屹一聲驚呼,被人從背後撲倒,一股腥臭味從身後傳來。

夏苑眼疾手快,抄起一旁立着的三腳架哐當砸下,喪屍的腦袋和十來萬的攝像機同時四分五裂。

短短幾分鐘幾經生死,羅屹此刻只想痛哭一場。

幾人提起的心再度放松。

“先找點什麽把門卡上吧。”陳竹西現在手腳酸軟,聲音都開始飄了。

“對對對。”

親身經歷過逸夫樓那塑料門鎖的陸啓銘和夏苑,加上剛剛親眼目睹陳竹西飯卡撬門壯舉的羅屹二人,此刻心中充滿了對A大門鎖質量的不信任。

“我艹!”

又是這兩個熟悉的字眼,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人。

羅屹看着雜物堆裏被啃沒了半邊身子的喪屍簡直崩潰。

為什麽又是他?

為什麽總是他?

看着身殘志堅白發蒼蒼的老喪屍,羅屹悲憤交加。

聞聲趕來的夏苑一刀戳死喪屍,看着羅屹面露同情。

這也太慘了。

另一邊的陸啓銘搬來幾個腳架,調試了幾番将把手卡得嚴嚴實實。

飽經磨難的羅屹巡場完畢,确認整個演播廳裏只有他們幾個人形生物之後,整個人摔倒進了座椅中。

“認識一下吧。我叫李東升,建工院城規系大一。謝謝你們。”

李東升話不多的樣子,沖幾人點點頭,坐在了一邊。

“羅屹。”已經在座椅上癱成了一團的羅屹勉強支棱起身,頗有儀式感地和三人挨個握手。

“我也是建工院城規系大一的,我倆一個宿舍。”

“昨天下午在這兒上課,想着提前溜出來放個水,要不是咱東升沖進來給我薅進隔間,這會我就是外面敲門的之一。”

“開始我還不信非要出去看看,結果沒到兩分鐘就悄摸回來了。”

“然後我倆就在廁所擠了一晚上。”

“後來實在餓得不行了,尋思餓死也是死,不如趁現在還有勁兒拼一把。”

“本來想去食堂的,誰知道路到一半,碰到一群暴躁老哥,然後就撞上你們了。”

“早知道這樣,唉……”

“你們這是啥情況?”

夏苑這會兒剛剛死裏逃生,腦瓜子嗡嗡的疼,羅屹那嗓門帶共振似的,震得她發麻。

“我叫夏苑,傳媒院導演系,大一。”

夏苑生怕羅屹又要開啓新的篇章,忙不疊接過話頭。

“陳竹西,導演系大一,我倆也是室友。”

陳竹西不愧是閨蜜,相當善解人意。

“陸啓銘,我們仨同班同學,也是發小。幸好你們沒去食堂。”

陸啓銘跟發小在這方面顯然毫無默契可言。

羅屹聞言興致勃勃地湊了過去:“咋了兄弟?你們去過食堂了?”

陸啓銘表情沉痛:“屍山屍海,啥時候有人過去啥時候開飯的那種。”

羅屹“嘶——”了一聲:“這麽說起來我……”

“咔嚓……”

幾人瞬間轉頭。

羅屹抄起聖劍。

夏苑面帶微笑。

夏苑拆了一袋早上順手拎上的餅幹。

“都餓了吧?”

看出來羅屹和李東升确實是餓慘了。

倆人高馬大、體格不下陸啓銘的大男生,一路擔驚受怕披荊斬棘,上一頓飯還是昨天中午,簡直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李東升還算理智,認真道謝後接過夏苑的餅幹大口吞咽。

羅屹則是一臉感動高呼恩人,抱着餅幹一口一塊,然後瘋狂找水。

這段時間趕上大作業,他們導演系經常會請別院教授來開講座,演播廳裏常備着幾大箱礦泉水、桶裝水和飲水機。

羅屹一個勁兒噸噸噸,還不忘給自己的好哥們和救命恩人們上水。

陸啓銘笑得端莊得體,接過兩瓶水,扭開瓶蓋遞到陳竹西嘴邊。

他們仨早上出門前都吃過東西,所以陳竹西這會還不餓,正掏出口香糖嚼嚼嚼,順便平複心情。

看着陸啓銘遞過來的水,陳竹西表情複雜。

在冬天吃過薄荷味食品的人應該都知道,這時候涼水入口會是什麽滋味。

陳竹西回想着這兩天陸啓銘的反常。

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保持着一種奇怪的亢奮,還有這段時間各種主動讨好,災難爆發後總是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在心裏瘋狂逼逼着什麽。

陳竹西接過水,盯着陸啓銘。

陸啓銘強做鎮定:“怎……怎麽了?”

他下意識站得筆直。

“你這幾天……”陳竹西盯着他若有所思,陸啓銘被她盯着緊張得不行,沒幾秒就硬生生憋紅了臉。

“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嗎?”

夏苑一口水沒咽下去吐回了瓶子裏,她看了看手中這瓶水,心想姐姐幫不了你了。

随即旋緊瓶蓋把它塞到了看不見的角落裏。

反正這演播廳裏最不缺的就是瓶裝水。

陸啓銘悲憤交加,捏着口袋裏一直被他藏得好好的小盒子,想着豁出去算了。

反正現在情況都這麽糟了。

更何況,他們好歹剛剛生死與共過,陳竹西總不至于把他踢出去喂喪屍。

陸啓銘一會想着,陳竹西把他踢出去喂喪屍怎麽辦。一會想着,他在被啃死之前,能不能來得及給她關門。

一會又覺得,要是他死前給陳竹西關門,能不能感動她一下。

但陸啓銘的視死如歸沒能成功。

羅屹一巴掌給他拍洩了氣:“兄弟,你咋還欺負人小姑娘,看不出來啊。”

陸啓銘在掐死他兄弟的邊緣反複橫跳。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再而生氣!

“我……我不是,我就是,想着,你過生日麽。”

陸啓銘強行擠出笑臉,捏着羅屹的手力氣逐漸失控。

陳竹西覺得自己發小奇奇怪怪的,又轉頭去看夏苑。

夏苑心裏把陸啓銘這個不争氣的東西抽打了一百遍,臉上卻露出個如出一轍的笑容。

“是……是啊,我們說好了的。”

陳竹西在心裏反省,自己到底哪做得不對,給了他們她會信這種理由的錯覺。

她沉默了一會,微微一笑,語氣和緩:“原來是這樣,早說嘛。”

夏苑轉頭就去找水,陸啓銘覺得自己已經硬了。

屍體硬了。

只有羅屹開開心心:“你們仨感情還挺好!”

李東升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拉走羅屹。

“一晚上沒睡了,你不困的嗎。”

原本是真不覺得,但被他一說,羅屹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害,這一路過山車似的,我還真給忘了。”

這種天氣睡地板肯定是不行的,但演播廳裏除了他們身下的軟包椅子,也找不出別的布片了。

也不能真坐椅子上睡啊。

于是兩個城規系校友,在經過導演系同仁一致表決之後,決定将演播廳的軟包椅子就地充公。

門外的喪屍一時半會是散不去了。

他們三個從昨天下午起一路逃命,縱然昨晚睡了一覺,現在也覺得疲憊不堪。

這種疲憊不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不到一天的時間,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他們快受不住了。

陳竹西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于是在羅屹二人提出拆椅子拼床的時候,就提出入夥了。

得虧演播廳隔音好,不然這五個人在演播廳裏的動靜,保準得給門外的喪屍打一針興奮劑。

五人一邊拆椅子一邊低聲聊天,畢竟今後可能得相處好一段時間,總得有個基礎了解。

很快,座椅上軟墊被他們剝了下來,鋪在地上,成了一張張暫時的床。

停電了,演播廳沒有窗戶。

他們所有的光亮,都來自于燈光總控室的小窗口。

室內昏昏暗暗,非常适合睡覺。

羅屹和李東升昨晚一夜沒睡,清晨又經歷了一場大逃亡,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