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師無涯不會和她道歉
付清歲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付清秋的這番話她無可辯駁,只好認下。
見她不言語,付清秋怏怏不樂,也不再為難,索性撂開簾子往街上看去,只是她心裏亂,看外面鋪子打眼晃過。
付清秋望着簾外發呆,回想起那日師無涯和她說的話,明明她沒有錯,為何師無涯反倒生起氣來了。
自打來了汴京,師無涯的心便一直向着付清歲,無論她做什麽,在師無涯眼裏似乎都是錯的,是裝出來的。
付清歲悄然擡眸,将付清秋失落的情緒一覽無餘,付家人的掌上明珠,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還不是求而不得。
思及此,付清歲唇角輕揚,方才的窘迫逐漸淡去。
今日賀宅前馬車擁堵,綠柳探頭看了看,便向裏頭道:“姑娘,要不先下來,讓小厮留下。”
付清秋應聲,付清歲讓她先下,綠柳搬來馬凳,二人先後下來。
賀宅門前一行貴婦人滿頭珠翠,錦繡華服,年輕姑娘都跟在母親身後,付清秋心下膽怯,這樣的場合,往日都是韋氏帶着她,才不至于行差踏錯。
碧空萬裏,晴風爽利,姑娘們的羅裙似春花逶迤,盛家三姑娘打眼一望便瞧見付清秋。
盛三姑娘向母親說過便直直向她走去,只聽後面有人嘀咕了一句,“這會就去見人了,誰知是去見什麽人。”
盛婼聽見,毫不客氣地回頭瞪了她一眼,盛婵這才噤聲,視若無睹地挑眉望向別處。
“姑娘,她仗着夫人去了,就這般得勢,将來張小娘子被扶正,哪還有姑娘您說話的地方。”紅菱不服氣。
盛婼勾唇冷哼,道:“除非她不怕死,有膽子害死我母親,我就有手段讓她滾出盛宅,黑了心的,我要叫外祖父扒了她的皮。”
話說着,盛婼收了戾氣,面上柔柔笑着,緩步走到付清秋身邊。
“見過付姐姐。”她先朝付清歲施禮,随後不再理會她,徑直拉過付清秋的手,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付清歲識趣地退到一旁,另一面師無涯一行人正走過來。
盛婼上下左右打量,嗔道:“你瘦了,上次金明池不辭而別,玩得都不盡興,這回我可是專程為了你來的,不然誰要來勞什子雅集,我不喜歡作詩,你知道的。”
付清秋手心溫熱,眼底的愁緒還猶存,她心虛道:“那日我有事先回去了,這次不會了,盛姐姐讓你擔心了。”
盛婼忽然揚聲,笑道:“你是病了一場?說話都變了,還要跟我客套。”
“盛姐姐怎麽知道我病了?難不成是買通綠柳,她給你偷偷的報信兒?”付清秋也笑着打趣,但盛婼卻收斂了笑。
盛婼本就生得明豔,一颦一笑都似刺人的玫瑰,笑時瑰麗漂亮,一時間不笑又讓人覺得冷豔至極。
付清秋暗道是不是她說錯了什麽話。
盛婼漠然不語,吓得付清秋不知所措,恰此時,付高越信步走來,湊到兩人跟前,歪着頭朝她道,“盛三姑娘,好久不見啊。”
綠柳低頭往後退去,盛婼回過神來,一雙勾人的狐貍眼盯着付高越道:“是挺久的了,我同令妹有話說,你閃開些。”
盛婼伸手推開他,拉着付清秋往賀宅去,付高越一臉錯愕,只見盛婼回眸惡劣一笑,似在嘲弄他。
可他何時惹到她了,付高越望着她的背影發愣,直至付遠衡出聲才回過神來。
綠柳小步跟上付清秋,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去,見着付高越師無涯幾人一道說笑。
進了賀宅,盛家小厮來請盛婼回去,盛婼氣道:“你是誰的奴才?誰叫你來喊我回去的?”
小厮眨巴着眼,急得冷汗直冒,盛家最厲害的小娘子就站在他面前,身為奴才是一點沒有選的。
他只能如實說:“是張小娘子來叫我來請的,說是一家人不要走散了,待會再來尋付二姑娘也是可以的。”
付清秋望着兩人,倒是有苦說不出,無助地向綠柳投去目光,綠柳搖搖頭也沒有法子。
盛婼撒開付清秋的手,眸光寒淩地問道:“張小娘子,她還沒當家作主呢,你就拿她當主子了?我才是你正經的主子!”
“去回她,我今日就要和付二走在一起!憑她去告狀!”盛婼往後拉過付清秋的手,紅菱瞪大雙眼,見此吓得面色慘白。
付清秋亦為難道:“盛姐姐,你牽錯人了。”
付高越臉急紅了半邊,暗自發誓再不這樣逗人,付遠衡反應極快,忙道:“還不快松開!”
盛婼心下疑惑是牽到了什麽妖魔鬼怪,回頭一看,驚得芳容失色,連忙甩開手,松開後又嫌惡地甩了十來八遍,“你有病嗎,付高越。”
“我看在清秋的面兒上喊你一句哥哥,你真以為是我哥哥了?”盛婼眸光一轉看向紅菱,“愣着作甚,帶我去淨手。”
小厮顫顫巍巍地跟在她身後,盛婼回頭剜他一眼,“再跟着我,你就滾出盛家。”
那小厮急得哭了出來,兩頭不讨好,惹得自己一身騷。
付清秋見師無涯也在,心中剛騰起歡愉又熄了下去,師無涯身着赤金長袍,以金冠束發,他站在付清歲身邊,二人如神仙眷侶。
直到此刻,付清秋恍然覺得,師無涯還是不會和她道歉,也不會和她說話。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所幻想的,真正的師無涯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未曾分給她。
付清秋垂首不語,付高越湊到她身邊,低聲道:“盛三姑娘的性子也太剛強了,難怪汴京人人都覺她是只母老虎。”
“盛姐姐,人還是挺好的啊,你只是不了解她而已。”付清秋悶悶地說,“二哥哥也別讨嫌了,惹得盛姐姐生氣。”
付高越訝然:“我哪兒惹她了,分明是她牽的我。”
“要不是你想唬她,盛姐姐怎麽會牽你的手,還不是二哥哥你的錯。”付清秋嗔怪,餘光卻瞥向師無涯和付清歲。
師無涯似乎覺察她的目光,視線輕轉,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只見她和付高越交談甚歡,回想起那日的事,竟生出些許歉疚。
“三哥你在想什麽。”付清歲輕聲問。
“沒什麽,這園子不錯。”師無涯環顧四周。
青園逢夏,綠蔭遍地,枝頭繁花盛開,偶爾有風吹落,別有雅致。
尹惜候在園前,身着淡粉海棠對襟褙子,下着同色粉裙,腰上系着合歡結,梳着墜馬髻簪有珍珠鮮花,眸若靜水,粉面含春。
這便是她少時仰慕的才女,而尹惜身側之人,疏風朗月,端方文雅,正含情脈脈地望着她。
郎才女貌,在這一刻好似變成了兩個人的代名詞。
賀清對愛人的眼神,深情缱绻,一刻都不願挪開,這樣的目光,付清秋從未在爹娘眼中見過,也未發覺師無涯對付清歲有過。
尹惜的視線停在付清秋身上,溫聲問:“付二姑娘,近來可好?”
付清秋乖巧颔首,尹惜也笑問付清歲,問過後便向賀清道:“你帶付家二位公子先去,這位便是師三郎君了罷。”
師無涯遲疑地看向她,汴京幾乎少有人知他的身份,饒是當年他父親的同僚,也早已告老還鄉,能記得他的寥寥無幾。
而尹惜一介婦人,怎麽會認得他。
賀清視線落在師無涯身上,打量着這位不速之客,師無涯并未和尹惜搭話,只是颔首。
幾人一道進園,青園曾是官家賜給尹太師的,尹太師憐愛小女兒,遂将青園與了尹惜。
青園地勢開闊,曲水流觞,依山傍水而建,正逢孟夏萬物繁茂之際,尹惜領貴女們往花園去,付清秋跟在付清歲身邊。
她心裏氣着付清歲,卻也不能給付家丢臉,不能叫別人看了笑話。
付清秋在錦繡衣堆裏找盛婼,打眼望去,未見其着人,但她的妹妹盛婵卻在不遠處和人笑談。
因盛婼的緣故,付清秋不喜歡盛婵,盛婼母親何棋病弱,盛家後院常被張小娘子把持,正頭娘子和嫡女被壓得不成形。
偏生外頭一點不曉得,只說何棋善妒,其女兒似霸王蠻橫不講理。
若不是她與盛婼交好,恐怕也會信了這些話。
付清秋正要去尋她,剛一擡眸便見付清歲和盛婵說上了話,而師無涯就在一旁遠遠地看付清歲。
看來她今日是等不到師無涯道歉了。
這樣的場合沒有韋氏在,一時之間,她毫無頭緒,甚至不知該往哪裏走,付清歲又和盛婵在說話,她實在不願意過去。
她在原處愣了會,尹惜朝她款款而來。
賀清的目光停留在尹惜身上,那道缱绻的目光似乎從未離開過尹惜。
付清秋打心底羨慕,見她來,付清秋抿唇抹開笑,“尹姐姐。”
尹惜笑道:“付二姑娘人如其名,清秋絕色,站在這兒勝百花三分。”
付清秋怔愣片刻,望向尹惜,不知該說些什麽,此時尹惜也看着她,尹惜柔聲道:“付二姑娘是頭一回自己出門?”
付清秋颔首稱是,聞言,尹惜溫柔道:“那便是了,往日我在府上也不愛出門。”
尹惜引她到湖邊亭坐下,遞給她一盞茶,“付二姑娘悶悶不樂是何事?能否說與我聽聽?”
付清秋旋握手中白瓷盞,還未想好是否要将心事告訴尹惜,尹惜待她如此溫柔和善,又是汴京城不可多得的才女。
她倒是想問一問,尹惜在面對未婚夫不喜歡自己的時候會如何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