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近兩年,你可還好。”……

時隔兩年, 于萬千人中只一眼,清秋便認出了他。

十二年間朝夕相伴的那些碎片躍然眼前,清秋怔怔地看了眼, 唇邊抿開一抹淺笑, 師無涯如何, 早與她無關。

管他是什麽風光的将軍,于她而言不過是個過路人。

集英殿前的月光落在他的寬厚挺拔肩頭,師無涯仍如當年那般, 眉宇間透着一絲散漫,面對百官所在的集英殿, 他目光平視前方毫無怯意。

諸多視線落在他身上, 師無涯不甚在意,他的目光不曾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從容自在地往官家所設席位走去。

呂氏緊緊摁住清秋的手, 倉皇地看着她,清秋眸光極其平靜, 如同山澗溪水靜谧流淌,掀不起一絲波瀾。

清秋輕柔地拿開呂氏的手,明媚一笑, 問:“嫂嫂, 知道了些什麽?”

呂氏眉頭舒展,心頭懸着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師無涯和清秋畢竟是兩年前的舊事,饒是那時情真意切, 如今時過境遷,自是不同。

想到此處,呂氏長舒口氣。

“一些舊事,都過去了。”呂氏悄聲說着。

樂聲再起, 殿中水袖起舞,女眷閨秀朝那青年望去,直到落座仍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

師無涯坐在官家下首,官家親自敬酒,其間不乏誇贊之語,清秋離得遠聽不清楚,她也無心去聽。

與她遙遙對坐的是尹惜,自師無涯進殿中,尹惜時不時打量清秋,清秋有所察覺,但卻并未回應尹惜。

兩年前的事知之者甚少,但所知之人大半都在這集英殿中。

付遠衡見來人幾分面熟,待師無涯一步一步走近之時才猛然發覺這是何人,師無涯散漫的目光與付遠衡相撞,師無涯見是舊相識,唇邊含笑點頭,只這一瞬付遠衡慌了神,別開眼去看清秋。

只見清秋與呂氏把酒言歡,好似并無關心來者是誰。

師無涯劍眉星目,行為舉止之間似有世家子弟的禮儀規矩,他甫一坐下便有人以敬酒為名打探他的家世,又問其是否娶妻。

聞言,官家和善笑道:“師小将軍倒還未娶妻,你若有心儀的女子,我替你做主如何?”

付遠衡位次臨近宰輔,離師無涯不過一丈遠,官家所言,聽得格外清楚。

談及賜婚一事,付遠衡眉頭緊鎖,小心探聽。

師無涯在付家借住十二年,不喜清秋,和付清歲走得極近,可惜付清歲已然嫁人,倘若要師無涯娶妻,他又會娶誰?

思及此,付遠衡只怕師無涯記着當年舊事,心有怨恨,要賭氣娶清秋。

師無涯思忖片刻,眸中含笑,誠懇道:“臣尚年少,不急着娶妻,但官家有此意,臣不好回絕,可否日後待臣遇着心儀的姑娘再向官家請旨?”

語罷,官家沉聲道:“我允了。”

“聽聞師将軍是杭州來的,父親曾任杭州通判?”席間有一老者,居官家下首,另設坐席。

他眉目和善,鬓發斑白,眯着眼打量師無涯,官家聽他如此說,心覺熟悉。

師無涯拱手作揖,道:“是,家父師遠,與尹太師曾在杭州見過。”

尹太師眼眯成縫,朗然笑道:“是了,是了。官家,這師三郎君是師遠幼子,惜兒随我回杭州時,我曾見過他一面,師遠為人清明,我欲與之結交,但卻因回京赴任,最終不了了之,後我在京中聽聞杭州通判去世,心中悲憤。”

尹太師說及往事,仿佛窺見歲月的痕跡,滿眼憾事。

“我是曉得師遠家中子嗣稀薄,又無近親,本欲尋他幼子教養在身邊,只是我晚了一步,有人先一步接走了師三郎,命家仆打聽才知是師遠好友接走,如此一來,我便放下了此事。卻不想又能在這集英殿中再見師三郎,你與你父親有七分像。”

師無涯不曾知曉這件事,與他父親相關的那些事,那些人,在他的印象裏十分淡漠。

難怪當年尹惜會認出他,原來他是見過她的。

“家父過世十餘年,尹太師還能記得我父親,實乃家父之幸。”師無涯低眉垂首,墨色眼瞳裏攪起一陣波瀾。

君子之交淡如水,僅一面之緣,尹太師竟會想親自教養他。

官家得知二人還有如此源淵,追封師遠為觀察使,準師無涯得閑時回杭州祭拜。

師無涯受寵若驚,忙叩謝聖恩。

父輩的事,付遠衡不曾知曉,方才尹太師所述,他從未聽聞。

但倘若當初真由尹太師收養師無涯,那如今的師無涯又會是另一副模樣,是好是壞猶未可知。

付遠衡不敢去想這樁婚事。

過去的事,已然過去,師無涯如何,與他付家再無關系。

當年早就分說清楚,倘或師無涯翻臉不認,他付家也不是人人拿捏的軟柿子。

殿內亮如白晝,樂聲人聲混雜,席間推杯換盞,清秋吃不慣宮中佳肴,青山寺的兩年叫她改了口味,甜的一概不食。

呂氏與身側之人交談,清秋閑來無事,正欲閉目養神,只微微阖眼,靜聽樂官奏樂之聲,這曲子她曾聽王恒講過。

《霓裳羽衣曲》前朝盛行,但因其着實耐聽,曲聲悠揚綿長,故而仍為宮廷所用。

只是這曲子經人改過,并未原曲。

樂聲婉轉動聽,時而如高山流水,時而如碎玉落盤,起起落落。清秋聽得認真,但她心緒平靜,不為樂聲所動。

大殿之中貴女舉止優雅,言笑宴宴,無人在意她是否行為舉止得體。

起伏不定的樂聲出現了裂痕,清秋眼睫輕顫,濃密卷翹的長睫阖動,恍然一睜眼,只覺燈燭刺眼。

有樂官的琴弦斷了。

如此想着,清秋擡眸望向對面的樂官,樂官分坐不一,殿中是為爐火純青的老人,而年紀小些的則在廊柱後伴樂。

那人的弦斷了不要緊,裝個樣子仍能混過去。

清秋還未尋到那弦斷的小樂官,就覺身上被什麽籠着,像是一張大網将她裹在其中,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感覺并不好受,清秋眼波流轉,卻見有人正盯着她。

那目光似火焰,越過歲月的長河,似有萬頃的燎原之勢。

清秋朦胧地凝視着他,師無涯究竟是何神情,清秋看不清楚,只曉得那目光刺人又灼熱。

師無涯緊攥着杯盞,滿殿名門貴女,但在這錦繡衣堆裏,他只一晃眼便看見清秋。

兩年別離,她容顏未改,與從前一般無二。

可,有別樣的東西變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淡然深遠,再不見從前的好奇歡喜。

師無涯的視線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他的目光游移,企圖在她的身上窺見一絲情意,可當年的事,哪有什麽情意可言。

思及此,師無涯劍眉深蹙,橙黃的燭光映照着他眼底掩藏的愁緒。

師無涯旋握手中白瓷杯,驀然想起當年的舊事,付清秋于他而言不過是個過客,師付兩家恩斷義絕,何必再生出旁的心思。

酒過三巡,殿內喧鬧不減,官家吃醉,與百官言笑。

清秋回過神吃了杯酒,還未吃完便有宮女上前來,道:“平樂公主請姑娘一見。”

呂氏見那宮女搭話,問起緣由,宮女如實道來。

平樂公主乃張貴妃所出,張貴妃又與張小娘子同宗,只是有嫡庶之分,張小娘子一心嫁到盛家做妾,與張家幾乎斷絕來往。

張小娘子也是有好本事,只在盛家幾年便熬出了頭,做了當家主母。而這張貴妃生有龍鳳胎,除卻平樂公主,亦有一皇子,是為二大王楊岚。

付家與張家一向沒有往來,那位長居宮中的平樂公主她也不曾認識,怎麽會突然要見她。

清秋心中有疑,可公主之命,如何能不聽,更遑論這還是位有尊貴體面的公主。

呂氏道:“去吧,我同你哥哥在殿外等你。”

宮女作勢請她,清秋只得動身前往,雲露綠柳見此,忙跟上去,卻被另一名宮女攔住,那宮女口齒伶俐,甚是傲氣。

“公主有請,你們候在這就是,若是擔心只管問公主要人。”

語畢,宮女快步離開,雲露綠柳只得候在殿內。

集英殿外月華傾照,明月高懸,幽靜巍峨的皇宮,宮道上零星的宮燈,在夜色中起舞。

比起集英殿裏的酒氣脂粉,清秋只覺跨出殿門那刻,身心皆舒暢,一口長夜涼氣深吸到底。

幾名宮女請她到公主寝宮,穿過枝葉橫陳的甬道,石燈明亮,星子撲朔。

清秋跟着她們進殿,殿中溫玉暖香,較之集英殿繁複亮堂,許是這位公主頗愛金玉瓷器,殿中陳列皆是名貴之物。

宮女掀起重重疊疊的珠簾,碎玉碰撞,泠泠作響,香霧袅袅。

黃梨木羅漢塌上的紫衣華服的女子,聞聲漸漸醒神,随侍的宮女,見此忙去斟茶倒水。

清秋低眉斂目,垂首肅立,只見那榻上之人,不疾不徐地支着下颚,眉目輕挑,大有睥睨衆生之勢。

只這不容人直視的氣勢讓清秋極為不适。

平樂公主自是有貴氣的依仗,晾她一晾,無可厚非。只是這麽多名門貴女,怎麽偏偏是她,清秋腹诽,面上卻不敢有一絲不敬。

好在平樂公主只是晾了她一口茶的功夫,不多時,她朱唇輕啓道:“上座。”

清秋依言就坐,平樂毫無顧忌地打量她,清秋雖覺不适,但卻不敢言,平樂的姿态太過高傲,看她如看物件。

好半晌,她啓唇,聲如輕鈴,“付清秋,付家二姑娘,母親韋南風是杭州商賈出身,父親付彰中舉在杭州任縣尉,昭寧六十五年舉家進京赴任。”

她說及此,忽地頓住,唇邊蕩開明豔至極的笑。

清秋眉目微蹙,不解其意。

“随付家一道的,還有個人,那人與你是什麽關系。”平樂坐直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眉眼甚是輕蔑。

平樂屏退宮女,殿內只餘她二人,萬籁俱寂,燭光幡然起躍。

“父親故交,曾在付家借住一段時日,後又離開,如此而已。”清秋緩緩擡眸,她的目光清和寧靜。

平樂看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地颔首,道:“如此啊?那真是有緣,這位師将軍與我有些緣分,聽聞與付宅又有些源淵,看來是了。”

與師無涯的一切,其實都已陌生恍惚。

自她與師無涯相識,也不過是分隔兩年,怎麽就會生出一種隔世經年的飄渺虛幻之感。

清秋疲于思索,只将心頭那點疑惑壓下去。

“如此甚好,付清秋記着你今日所說的話,本公主會一字不落的轉述給師将軍。”平樂黛眉微挑,煞是歡喜。

聞言,清秋眸光閃過一絲笑意。

平樂将她付家的家底掀出,定是探過師家底細,又查暗中查到了些別的東西。

清秋神色自若,放低聲音,道:“方才所說,一應屬實,公主若不信可去查問家中下人。”

“不用了,我只随口一說,付二姑娘切莫慌張。今日讓付二姑娘前來,實在唐突,我已命人備下歉禮,付二姑娘一道帶回罷。”平樂似松了口氣,約莫是心情好,她眉梢輕揚,削減幾分威壓之勢。

平樂所說歉禮,清秋不敢不收,颔首稱是。

清秋見她不再問話,正欲起身請辭,平樂不做阻攔,清秋福身道:“公主,若無別的事,小女子便先退下了。”

平樂不語,宮殿阒寂,清秋進退不能。

這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是在戲弄她,還是在作何試探。

可她哪裏有得罪了這位帝王血親,天皇貴胄。說不慌張,定然是假的,清秋想不通這其中關節,仍由平樂冷眼看着她。

倘使是為師無涯尋她的錯處,那真是無妄之災。

她和師無涯不該是青梅竹馬,應當是死對頭。

清秋不敢輕舉妄動,只等着平樂發話,平樂掃她一眼,捧起建窯兔毫盞,悠閑自在地啜飲。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平樂才道:“付二姑娘,我還有些別的話要問。”

聞言,清秋只得坐下,垂首靜聽。

“付大人從杭州到汴京,一路穩紮穩打,有了如今的風光,付二姑娘,我想問你一問,你可做過什麽虧心事?”平樂從榻上起身,垂眸審視她。

平樂對她态度不明,不知何意,縱使有再好的脾氣,如今也被磨得惱怒,只是眼前人身份不俗,清秋眉心微蹙,啓唇道。

“公主說笑了,小女子父親一向正直仁厚,承蒙父親教導,家中兄弟姊妹皆是如此,實在不知公主何意。”

語畢,平樂深吸口氣,眼中笑意更甚。

“行了,我乏了,付二姑娘退下罷。”平樂拂袖坐回榻上,紅袖翻動時帶起沉沉的檀木香。

得她開金口,清秋如釋重負,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還是她頭一回獨自面見王公貴戚,那位盛氣淩人的公主,叫她喘不上氣,直至出了宮殿,清秋仍覺胸口悶着郁氣。

她說不清那是什麽滋味,只知道平樂公主對她有捉弄之心,故意以身份壓她。

何必呢,就算是為師無涯,她和師無涯也從來沒什麽。

清秋踏出緩步踏出殿門,殿門大開,宮女魚貫而入,手中托着木盤,清秋慌忙讓行,她在廊下侯了片刻,卻不見有人來為她引路。

此時,清秋才知,平樂公主要讓她自己走回集英殿。

且不說,她是頭一遭進後宮,如今夜深露重,她哪裏記得來時路。

清秋垂首往外走,她總歸是要出去的,賴在公主寝宮,怕是又要遭了平樂的道。

月明星稀,涼風滿袖,吹得花叢樹枝紛亂,幾盞石燈搖搖欲滅。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足有一丈寬,幸而石燈不滅,她能辨明出路。

清秋只一心要出寝宮,不曾注意迎面而來的一道身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人還在遠處,影子卻落在她的視線裏。

那影子有些熟悉,是哪兒熟悉,清秋說出上來,她垂眸盯着那影子失了神,而那影子卻驀然在她身前停住。

只那一瞬,她記起了這影子是誰。

恰在此時,那人出聲喚她。

“付二姑娘。”

清秋眸光震顫,身前交疊的雙手驀然一緊,連帶着一顆心懸吊起來。

那聲音太過熟悉,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她對這聲音已有了下意識地反應。

殿外朗月清風,明月高照,萬籁俱寂,仿佛天地之間只餘他二人。

一陣涼風吹來,堪堪吹醒清秋,她定了定神,緩緩擡眸,退後一步向師無涯施禮。

“師将軍。”清秋淡聲回道。

這一聲淡漠之極,仿佛隔着時光的長河,像是被冷池水浸染了一輪又一輪,陌生又熟悉。

師無涯心下陡然,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悲戚。

他在期盼些什麽,他該期盼些什麽,一時之間,師無涯有些怔忡。

今夜的清風明月吹不散兩人心頭的慌張,照不明兩人的心思。

時隔兩年,再次相見,竟是如此倉促。

回想當年,清秋只覺那不是自己,她從未做過那些荒唐事,什麽為情自戕,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就是如今這個樣子。

清秋不仰頭去看他,他早已不好奇師無涯此刻是何神情,亦不在意他眼底的情緒。

她是恨他的,清秋恨恨地想,她此刻拍打師無涯,聲嘶力竭地訴說當年病重失聲,又再說這兩年他如何的無情無義。

可到頭來,清秋只是彎唇笑笑。

那是十五歲的她想做的事,可她如今正值桃李年華,已不再莽撞行事。

往事随風,再糾結倒成了解不開的結了。

清秋眸光盛滿月光,瑩亮純淨,她仰首輕笑,道:“師将軍別來無恙,仍舊如當年俊朗。”

四目相對,師無涯反從她的眼神中窺見幾分坦然,是坦然,也是冷冰冰的禮數,從前付清秋從不糾結這些。

眼前人仍如當年,眉眼靈動,生得秀美,承了江南美人的神韻。

清秋的話,師無涯好似沒聽見,他一時只盯着她看。

“師将軍,男女七歲不同席,你如今這般盯着我看是要作何?”清秋眉眼生出幾分不悅,登時垂下眼。

“付清秋,你這樣裝模作樣的說話,一點都不像你。”師無涯似打趣,似譏嘲。

只可惜,清秋并不接這話,仍抿唇笑道:“師将軍,我與你似乎不甚相熟。”

語罷,清秋無辜地眨了眨眼,讓他的話落了空,師無涯眉頭攏起,不解地打量起她。

師無涯見她說的話有模有樣,不像是故意噎他。

“你如今倒是學起別的手段來了,可惜我仍舊不喜歡你。”師無涯挑眉,眼中掩不住幾分得意,篤定清秋是為他如此。

細說起來,她卻是因他變成這副模樣,可卻不是為了讓他喜歡。

思及此,清秋唇邊的那抹淡笑漸漸冷了起來。

二人重逢,她已給足了師無涯體面,卻不想他如此不要臉。

“師将軍,何須你來喜歡我,你我二人不過是舊時玩伴,莫将話說得太真,倒叫自己丢臉。”清秋淡淡道。

此話一出,師無涯微怔,漆黑眸子泛不起一絲光彩,先前漫出的得意樂趣都被淹沒。

一股沒由來的心慌充斥他的心,由心底深處蔓延至周身。

“方才是我唐突,付二姑娘與我确實只是舊時玩伴。”師無涯忙往後退了一步,拱手作揖,眉間隐隐藏着幾縷愁緒。

師無涯前後判若兩人,清秋分不清那一人是他,總歸是師無涯能做得出來的事。

畢竟,在杭州對她是一副模樣,在汴京又是另一副模樣。

清秋不以為意,只道:“師将軍言重了,不算唐突。師将軍,時候不早了,我便不與你敘舊了,亦沒有什麽可敘舊的。”

兩年前,師無涯何等決絕,與付家斷絕往來,再無瓜葛。

那麽如今她和師無涯又有什麽好敘舊的。

清秋颔首欲走,只剛走出一步,卻聽師無涯倏然開口,他脫口而出:“近兩年,你可還好。”

師無涯回身望着她,他的目光,随着月光落在她的身上,記憶中的清秋好似沒有這般清瘦,瘦得讓人心疼。

忽地,晚風來急,攪起清秋天青色裙裾,她的發釵橫斜,端莊清麗,是綠玉佳人。

師無涯目光灼灼,于她方才在集英殿感受到的那張網一樣,一張由目光所織的網,籠得她心頭焦悶。

“很好,”清秋忽地一頓,唇畔帶笑,“托師将軍的福,我快定親了。到時,還請師将軍來席間喝一杯。”

定親?

師無涯眉頭緊鎖,上前一步,這一步逼得清秋往後退,她仰頭對上師無涯一雙灼灼燃燒的瞳眸,清秋心有困惑。

師無涯氣什麽,而她又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