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鐘若第二天早早醒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房門,門鎖緊閉,沒有被拉開的跡象。

外婆也好好地躺在床上。

她短暫地舒了口氣。

早上查房的醫生走後就有人送來了早餐,清淡易食,适合病中的老人。

吃完早餐,鐘若扶着外婆去樓下散了會兒步。早晨的空氣新鮮,綠茵茵的草坪踩起來有幾分柔軟,習習微風吹來近處花壇的淡香,她久違地感到神清目明,什麽也不用思考的松弛。

不過這種松弛太過短暫,回到病房的她拿起手機就開始焦慮忐忑。

怪物有沒有喝水?

會不會在喝到水的第一口就察覺到了不對?

那毒對他到底有沒有用?

兩種結果不同的猜想在她腦海中交錯,她不敢發消息或是打電話過去确認,即使竭力讓自己平靜,無形的焦躁還是籠罩了她的眉眼,一整天都是坐立不安。

直到晚上十點,周蘭郁都沒有來,也沒有打電話和發來一條消息。

心髒的跳動愈發鼓噪,鐘若随便找了個借口應付了外婆的詢問,抑制不住的欣喜讓她眼睛的光亮亮得驚人。

她甚至想立刻回到那個房子确認怪物是否死亡。

如果毒素重傷了他,那她還能回去給予他致命傷。

但她冷靜下來了,萬一怪物憤怒之下将她殺害,她是沒有反抗之力的。

夜幕愈發深沉,漆黑的夜色如同張牙舞爪的野獸慢慢将一切蠶食。半夢半醒間,鐘若迷迷糊糊察覺到床前站了一個人影,低緩的呼吸聲就像是貼在她的耳邊,冰冷的涼意侵襲而來。

她翻了個身,擡起沉重的眼皮,然後驟然驚醒。

黑漆漆的身影立在床前,幽涼的月光映出他半邊臉,蒼白濃郁得宛如奪人性命的鬼魂。

驚懼的尖叫在最後一秒被硬生生地壓在了喉嚨裏,鐘若瞪大眼睛,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四肢冰冷發麻。

——是周蘭郁。

她難以辨別他的神情,只看見他俯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貼在她耳邊用冰涼的氣息吐出兩個字:“出來。”

鐘若轉動眼珠,看見病床上的外婆和躺在另外一邊的看護安然無恙地睡着,沒有被任何聲音吵醒。

她動作緩慢而僵硬地坐起來,穿上鞋,和周蘭郁一起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外是亮的,往電梯那邊走是值夜班的護士,看見大半夜從病房裏走出來的他們,護士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周蘭郁拉着她在無人的樓梯口停了下來,這裏燈光暗了下來,有種寂靜陰森的滲人。

“怎麽這麽晚來了?你吓死我了……”

鐘若用手指攏了攏頭發,剛才那一段路令她冷靜了一些,怪物還什麽都沒說,她不能因為害怕先亂了陣腳。

周蘭郁不說話,黑如深井的瞳孔緊緊盯着她,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細枝末節。

周遭在這樣的審視的目光下都變得逼仄狹隘起來,空氣都無端端的沉重幾分。

鐘若在此刻心髒下墜,陡然生出一絲絕望來,她确定周蘭郁已經知道她在水裏下毒了,今晚的到來毋庸置疑是來者不善。

他會殺了她嗎?

鐘若怕死,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她還擔心躺在病房的外婆會遭到怪物的報複。

強烈的求生欲使她展露出了勇氣,她主動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目露擔憂:“怎麽了?是出了什麽事嗎?”

她能感覺到掌心裏的手臂繃緊,柔軟的話語成了富有攻擊力的武器,令怪物無形中防禦。

鐘若這會兒才有餘力看清周蘭郁,她驚訝地發現他的面孔十分蒼白,往日那種如瓷器般無暇溫潤的冷白玉石感失去了光澤,像是冰冷的岩石,往日殷粉如桃花的雙唇褪去了色澤,那雙狹長的黑眸正用一種令人心驚的意味釘在她身上。

“我中毒了。”周蘭郁突兀開口。

她眉心一跳,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

撕開了溫情的假面,怪物披着的那張豔麗皮囊呈現出令人心驚的冰冷詭麗。

鐘若想要狡辯,想要無辜地推去責任,然而她剛張開唇,周蘭郁就擡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五指如鐵鉗,森森質問,“第幾次?你一定要徹底殺死我才甘心?”

他沒給她插話的機會。

“我是你的伴侶,對你幾次的謀害故意視而不見,我以為你會心軟,但你一次次想置我于死地,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

他壓着嗓子低吼,鐘若呆立在原地,她第一次看見怪物發脾氣,露出這種憤怒扭曲的神情,慣以溫和假面待人的怪物展現出了深藏的真實部分。

他黑沉沉的眼眸閃爍,掠食者的本能在想到伴侶對自己數次的下手掠過一絲敵意,與此同時還有一絲痛意。

“我知道你害怕我……”他喘了一口氣,說,“所以我很少讓你看見我的本體,我以為我有這張臉和這具身體就能讓你深愛我,但顯然不是。”

鐘若的雙肩被他抓得發痛,聽了他的話随之而來的是不詳的預感。

“你殺不死我。”他的嗓音冰冷,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鐘若打了個戰栗,皮膚敏感地察覺到怪物恒定的溫度在今夜變得冰涼了些。

“你是我的伴侶,你休想擺脫我。”

一條腕足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迅雷般甩向樓梯間的監控,清脆破裂的響聲,在鐘若倏然張大的瞳孔中,周蘭郁低下頭兇猛地咬住了她的唇瓣,像是獵人在撕咬獵物。

粘膩濕滑的觸手纏上了她的雙腳、雙手、腰腹、胸脯,脖頸,強制而緩慢地纏緊,鐘若感到極強的壓迫力,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她以為怪物要殺死自己,冰涼的指尖無意識死死抓緊纏裹的柔韌觸手。

纏繞住她身軀的腕足遽然一松,她急促的吐息在與怪物糾纏中全部吸入了他的口腔。

裹挾着怒火的激吻幾乎要将她口中的氧氣全部掠奪,強韌的舌尖狠狠擦過尖牙,一股血腥味蔓延。

靈活的腕足從衣襟的縫隙中鑽入,以柔軟的力道挑,逗,有時又像是懲罰一般用力。

鐘若喉嚨裏的呻.吟被周蘭郁吞下。

電流般的劇烈快.感讓鐘若幾乎難以承受,她的大腦成了一片漿糊,激烈到她的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然後又被怪物用舌頭舔吃掉。

“嗚……不要……”

瞳孔近乎渙散,五彩斑斓的光斑閃現。

鐘若恍惚覺得軀體都不是自己的了,意識高高懸起,每一寸肌肉的顫動都掌握在怪物手中,

她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她難以承受這樣的懲罰。

劇烈的沖擊讓鐘若腦袋眩暈,終于,意識褪去,她陷入了暈厥。

……

鐘若在熟悉的房間裏醒來。

大腦空白了一瞬,而後想起昏迷前她正經受着什麽,她的瞳孔驚然一縮,扭頭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的周蘭郁。

他穿着貼身柔軟的家居服,又恢複了往日溫和俊雅的面孔,見她醒來翹起唇角,垂下的眼簾都是柔和的弧度。

“早上好。”

他擡手撫過她鬓邊淩亂的頭發。

鐘若的身軀微微一顫,由他帶給她的那種瀕臨死亡的快.感被身體深深地記住,他只是輕輕的觸碰就能讓她想起那種令人恐懼的失控。

她無意識退縮的恐懼沒有逃過周蘭郁的眼睛,唇角翹起的弧度慢慢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怒火發洩後本該緩和下的心情在這刻相反,無名的怒火再度席來。

“你更怕我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還想殺我再逃離我嗎?”

鐘若此刻很難像以往那樣對怪物逢迎,她才明白之前怪物對她是有多麽收斂克制。

“我……”

身體記得那種過激的感受,但鐘若壓下了那種恐懼,再開口的語氣甚至帶了一絲質問:“我外婆呢?!”

如果怪物傷害了她唯一的親人,那麽她哪怕丢了這條命也要讓怪物付出慘重的代價。

周蘭郁唇角又微微上揚,變臉極快,“放心,我告訴外婆了,說你回家休息,醫院有人照顧你不用擔心。”

鐘若半信半疑,她想現在就離開這裏去醫院,然而身體剛有大動作就是一陣拉扯的酸痛和顫抖,她意識到昨晚在昏厥過去後怪物并沒有放過自己。

見她不動了,周蘭郁才嘆了口氣,以一種丈夫對妻子愠怒而又無奈的語氣說:“若若,你讓我有些生氣,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夫妻之間就應該好好過日子。”

幾次對怪物故意下死手,除了昨晚怪物怒火之下對她做了過激的事情,鐘若的性命依然好好的,甚至到了此刻怪物口中依然是那套不變的言論——想要安穩的生活。

是什麽讓怪物放過了她?

心底那個猜想再度不受控制地冒出,鐘若心率加快,說不清是害怕還是驚悚,亦或是希望,她嗓音輕飄飄地問:

“周蘭郁,你愛我嗎?”

周蘭郁怔住,好像這個問題猝不及防地把他問住了,低聲疑惑地重複了一遍“愛”這個字眼,然後露出了一陣思索的神情。

于是鐘若又問了一遍,像是逼問,又像是試探。

“你愛我嗎?”